五百个俯卧撑做到后期不少人都跌在泥潭里起不来，胳膊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支撑身体的重量，连带着腰腹都是酸痛的，再加上一整天的折磨，现在的体力己经透支到极限。

泥潭中，一个人用尽最后的力气，颤颤巍巍的举起手，声音哑而无力：“我受不了了，我退出，我……”他说到后面，己经失了声，低声啜泣起来，他来到这里，带着原部队所有战友的期望，却还是辜负了他们，但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这里是地狱，或者说，比地狱还可怕。

一个人开了头，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人都紧跟着退出，他们已经到生理极限了，再往下怕是要豁出一条命都突破不了。

退出的人被辅助训导员抬出泥潭，带到医务室检查身体，病床上躺着一个个精疲力尽的人，他们闭上眼睛就能进入深度睡眠，太累了，以至于身心俱疲。

季少一趴在泥潭里，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放弃，他突然想起来，在起初来到这里时，他也想着退出，他也以为他会是那些人里的一员，他有充足的理由放弃，也足够有理有据的应付他爸，但现在……看着泥潭上方的江恪，他想，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留下来。

他不会输给任何人任何物，也不会给任何人任何物瞧不起他的机会，他会向江恪证明他自己，他仍然会像在医学院那样，在这里也拔得头筹。

季少一知道的，季少一不差。

酸痛的手臂己经达到极限，但季少一没有，他重新撑起自己的身体，一个一个，继续他五百个俯卧撑的征程，或许一个军医的身体并不强悍，但这个军医是季少一，季少一足够好胜，足够倔强，心里的那股子韧劲，可以让他继续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做完五百个的，自行爬上来，你们就可以洗漱睡觉了。江恪抱着胳膊扫视泥潭中所剩不多的几十个人，说，“明天，将会是更残酷的一天，希望你们做好准备。”

江恪说完，就回到指导室，把刚刚退出那些人的档案删除，看着只剩下一半的人，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国家需要更多精英，更需要精英中的精英，而精英中的精英往往需要最残酷的历练，他们最终会被炼成一把利刃，可以剖开敌人心脏的利刃。

而他们这些老兵，是已经成型，已经洁染无数敌人鲜血的利刃，也是炼钢者，亦所谓“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尾也。”形骸终有尽，精神永传承。

加油吧，江恪在心里默默感叹。

他按下对讲机：“向宁，现在还剩几个人。”对讲机传来一阵沙沙声，随后是许向宁清晰的声耆；“还剩五个。”

“谁。”

“72号，33号，43号，9号，91号。”

“9号?”江恪有些疑惑，排名这么靠前，不应该到现在还在那里受罪。

“对，在教72号调整姿势呢。”

江恪没有回话，他一个一个调开这些人的档案，季少一原本就不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能留到现在己经是难上加难了，91号是炊事班那个，江恪属实没想到他能留到现在。

至于9号，乔殊，陆航旅地面引导队班长，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指导能力都很好，排到九号也是因为那次越野带着落后的学员一起跑被拖累。

江恪模了馍下巴，笑了，有时候乐于助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在战场上，过度慈悲心怀，到最后牺牲的人数只会多，不会少，再者，季少一就算役有乔殊，也会做完这五百个俯卧撑，因为季少一足够坚定。

季少一做完俯卧撑后被乔殊扶起来，坑里只剩他和91号，乔殊纯粹就是为了陪他们两个，季少一走过去，问：“夏予扬，你还剩几个?”

“最后一个。”夏予扬咬着牙，做完最后一个就栽下去，栽了一脸泥，季少一和乔殊笑着给他扶起来。

“真要了命了。”季少一笑道，“谢了，乔班长。”

“别叫乔班长了，那都是之前。”乔殊不好意的说，“现在在这里我是九号。”

季少一不满的说："冷冰冰的数字。"

“瞎。”夏予扬叹了口气，“你看看你们，一个少校，一个陆航旅班长，我呢，就一个做饭的。”

季少一反驳道：“谁说做饭的就不能当特种兵了?”

“诶，你说的有道理。”夏予扬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进到浴室，季少一脱下作训服，深吸一口气打开淋浴，接触到凉水的那一刻他瞬间跳出淋浴能淋到的范围，原本以为做好心理准备就能好很多，结果还是被凉水激的一颤，感叹到：“我之前贼养生，都没用凉水洗过澡，现在到好，天天不仅要透支我自己，还要洗凉水澡，之前的养生全白费。”

“就是，也不知道人家俄罗斯的冬泳怎么游的下去。”夏予扬撇了撇嘴。

乔殊低声笑了笑：“习惯就好，洗冷水澡可以增加抵抗力和耐寒能力，加快血液循环，增强体内的新陈代谢，还能加强消化功能，预防心血管疾病，少一，你应该都知道的吧。”

“知道啊，但是我不会闲着没事用冷水洗澡。”季少一又嘟囔一句，“除了这地儿，谁会天天冷水洗澡啊。”

“聊什么呢!”浴室外传来江恪的声音，下一刻门就被打开，“不想赶紧睡觉就去训练。”他走到季少一的隔间前，敲了敲门，“一会洗完澡，指导室找我。”

“为什么?”季少一心里一咯噔，教官还能强迫学员退出?

“有事找你，别大惊小怪的，又不是让你退出。”

“哦。”

季少一洗完澡，穿着短袖短裤，踢着拖鞋走到指导室：“报告。”

“进来。”江恪的声音传出来。

季少一推开门走进去：“找我干嘛?”

江恪上下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a4纸，起身走过去：“带你去医务室检查身体。”

季少一疑惑的看着他。

“少校，你今天吐血了，需要检查一下身体，别到时候竖着来基地，横着出去。”江恪无语的看着他，这人的记性得练。

“哦，不用，我自己有数。”季少一自己心里清楚，是因为训练强度过大引起的气管或者是支气管扩张，没什么大问题。

“这是命令。”

“……”

最后，季少一还是被张极带到医务室，看着里面的医生，季少一愣在那里。

“小宝?你怎么了?生病了?”齐盛看到季少一就凑了上去，前看看后看看，看过来一遍也没看出来前同事有什么不对劲，“你……内伤?”

“……”季少一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内伤，运动强度过大导致的吐血，没什么大事。”

齐盛指着一旁的床：“你躺上去，我看看。”

齐盛一边检查一边感慨：“你走后，咱们院长每天愁眉苦脸的，见我一次就要问我一次你回去没有，现在好了，我也被拉过来了，他估计正找地儿哭呢。”他扭过头看着季少一，“你啥时候回去啊。”

“我应该……回不去了。”

“嗯?”齐盛惊奇的看着他，“你要死在这?”

季少一抄起一旁的空茶杯就扔过去：“会不会说话你?”

“不是。”齐盛接住茶杯，“不是你说的么?用不了两三天你就回去。”

江恪咳了一声，齐盛这才意识到医务室里还有个教官，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医生，麻烦快一点。”江恪催促道。

“好，好。”齐盛过去给季少一做支气管镜，做完后松了一口气，“确实没什么事，注意一下就行。”他看着季少一，“你心里有数吧。”

季少一点点头，心想，他心里有数有什么用，该练还是要练，毕竟这里五个禽兽看着呢。

“嘻，你们这个地方，天天给我送过来一堆伤员，我在这呆着比在医院呆着还累。”齐盛边收拾东西边吐槽，“还以为你早走人了，啧啧啧，没想到……"

江恪不耐烦的打断：“医生，检查好了么?”

“好了好了。”

季少一翻身下床，穿上拖鞋，走出门前又喊了一声齐盛：“你回头跟院长说一声，他的宝医生回不去了。”

“行行行。”齐盛不敢看江恪的眼神，连忙赶人，“赶紧走吧你。”再待下去，你们教官要吃了我。”

季少一刚走出医务室，就被江恪催促道：“你浪费了三十分钟的睡眠时间。”

季少一白了他一眼，快步往寝室走去。

江恪在身后喊到：“小宝学员，抓紧时间。”

No.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