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年春。苏州的平江路新添了家书铺,掌柜的是温砚秋,他终究没回杭州,留在了苏州。苏记药铺的生意越来越好,明漪成了远近闻名的女先生,不少人慕名来求她诊病。
这日她正在给一位老妇人诊脉,忽然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鹦鹉叫声。抬头见雪团儿落在柜台前,腿上系着张字条,是宝玉的字迹:“智通寺的梅花开了,想起你说过,苏州的梅花最有风骨。”
明漪笑着把字条收好,从柜里取出包新制的润肺丸,系在鹦鹉腿上。这些年,他们一直这样,借着鹦鹉传递消息,有时是他寄来的佛经抄本,有时是她送去的草药,平淡却安稳。
温公子走进来,见她对着字条笑,便也笑了:“又收到消息了?”
“嗯,他说智通寺的梅花开了。”
“改天我们去看看?”温公子语气自然,像在说件寻常事。
明漪愣了愣,随即点头:“好啊。”
这些年,温砚秋一直陪在她身边,懂她的沉默,也懂她的牵挂。他从不多问,只是在她需要时递上一杯热茶,在她忙碌时帮忙照看药铺。她知道,这份陪伴,有多珍贵。
三月里,他们一起去了智通寺。宝玉正在扫梅花瓣,见他们来,笑着合十行礼。“温施主,苏施主。”
“来看看梅花。”温砚秋回礼,目光坦然。
三人坐在梅花树下,喝着寺里的清茶,说着苏州的旧事,京里的变化,像三位老友重逢,自在得很。明漪看着宝玉平静的眉眼,看着温砚秋温和的笑容,忽然觉得,岁月真的很奇妙,能把曾经的波澜,都酿成如今的平淡。
临走时,宝玉送给明漪一本他抄的《金刚经》,送给温砚秋一串菩提子手链。“愿你们平安喜乐。”
“你也是。”明漪和温砚秋异口同声道。
下山的路上,温砚秋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明漪:“明漪,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但我希望你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明漪望着他,眼里涌上热意:“砚秋,谢谢你。”
她知道,自己心里那份对宝玉的牵挂,永远不会消失,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但她也明白,眼前这份安稳的陪伴,同样值得珍惜。
回到苏州,她把那本《金刚经》放在妆奁里,与宝玉的诗稿、那枚玉佩并排摆着。这些旧物,不再是牵绊,而是岁月的见证,提醒着她曾经的爱恨,也见证着她如今的成长。
这年秋天,明漪嫁给了温砚秋。婚礼很简单,只有亲友在场。她穿着红嫁衣,头上依旧插着那支海棠银簪,温砚秋穿着喜服,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苏州的春水。
拜堂时,她仿佛看见宝玉站在人群外,穿着干净的僧袍,对着她合掌微笑。她知道,那是她的幻觉,却还是在心里说了句:“宝玉,我很好。”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温馨。温砚秋知她爱清静,特意在院子里种了片海棠,每到春天,开得像当年的怡红院。他们一起看医书,一起打理药铺,偶尔温砚秋会读宝玉寄来的信给她听,她也会笑着跟他说从前在荣国府的趣事。
雪团儿成了两家的常客,有时在药铺里晒太阳,有时在书铺里听温砚秋读书,偶尔还会对着明漪的孩子叫“宝玉”,惹得孩子咯咯直笑。
又是一年元宵,明漪和温砚秋带着孩子去看灯。平江路的灯笼像从前一样亮,孩子指着一盏画着白鹦鹉的灯笼,奶声奶气地问:“娘,那是什么?”
明漪抱着孩子,望着那盏灯笼,忽然笑了。她想起很多年前,在荣国府的元宵夜里,那个穿着月白夹袄的少年,递给她一盏琉璃灯,说能映出花影。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那些红楼梦里的悲欢离合,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恋,终究成了记忆里的诗。而她,在经历了风雨后,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此心安处”。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不是相守,不是遗忘,而是把曾经的爱藏在心底,带着这份温暖,认真地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过好每一天。
月光下,海棠花影摇曳,像一首无声的诗,诉说着岁月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