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秋意渐深，梧桐树的叶子染上焦黄，在冷风中
打着旋儿坠落。苏新皓坐在书桌前，摊开的习
题册上密密麻麻的字母和公式，像一群扭曲爬
行的黑色蚂蚁，啃噬着他所剩无几的专注力。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种熟悉的、沉重的疲惫
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脚底蔓延上来，要将他
拖入无光的深海。他甩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
窒息的困倦和思维粘滞感，手指用力掐了掐眉
心。
他需要一点刺激，一点能穿透这层厚重迷雾的
东西。他瞥见角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瓶。今
天……似乎忘了按时吃药？这念头一起，一股
难以言喻的烦躁和自厌瞬间攫住了他。他一把
抓过药瓶，近乎粗暴地拧开瓶盖，没有像往常
那样倒出定量的七颗，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自毁
的冲动，将瓶口倾斜﹣-
哗啦。
几十颗小小的、圆形的白色药片，如同决堤的
洪水，争先恐后地倾泻在他摊开的左手掌心，
瞬间堆起一座小小的、冰冷的白色山峰。刺鼻
的药味弥散开来。
苏新皓看着掌心那座"小山"，眼神空洞。灰暗
的世界似乎在眼前旋转、压缩。一个声音在脑
海里低语，冰冷而诱惑：吞下去，全部吞下
去。结束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再也不用挣
扎，再也不用忍受这无休止的灰色和沉重……
解脱的幻象如同海市蜃楼，在绝望的荒漠里闪
烁着微光。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颤抖着，慢慢伸向那堆
白色的药片。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表
面……
砰！
一声突兀而剧烈的撞击声，毫无预兆地在他身
侧炸响！
苏新皓浑身猛地一颤，右手僵在半空。他惊愕
地转过头。
是朱志鑫。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桌旁，离他极近。他那张
总是缺乏表情的脸上，此刻却呈现出一种极其
怪异的扭曲一一眉头死死拧在一起，嘴角向下
撇着，脸颊的肌肉绷紧，像是在承受某种巨大
的痛苦或……愤怒？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
声又重又急，像破旧的风箱。
更让苏新皓心惊的是朱志鑫的手。他的右手紧
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而刚才
那声巨响，正是这只拳 头狠狠砸在坚硬书桌边
缘发出的。书桌表面，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微
微下陷的印痕。
朱志鑫的目光，像两道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
苏新皓摊开的、堆满药片的左手上。那目光里
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灼烧的、
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愤怒。他喉咙里发出一种
"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身体开始不受控
制地小幅度左右摇摆，肩膀紧绷得像两块石
头。
他猛地抬起那只刚刚砸过桌子的手，带着风
声，不是砸向苏新皓，而是再次狠狠砸向桌
面！
砰！又是一声闷响。
"不！"朱志鑫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
音嘶哑变形，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尖利。这个
单音节的爆发，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砸桌的
动作变成了身体失控的前后晃动，幅度越来越
大。他不再看苏新皓的手，视线混乱地四处扫
视，眼球震颤得厉害，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
打，喉咙里的呜咽声越来越大，充满了痛苦和
濒临崩溃的狂躁。
苏新皓彻底懵了。掌心冰冷的药片似乎瞬间失
去了魔力。他看着眼前这个完全失控、正在用
自伤般的方式表达着种激烈情绪的朱志鑫，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尖锐的、陌生的刺痛感瞬间
刺穿了笼罩他的灰暗迷雾。
"朱志鑫！"苏新皓下意识地喊出声，声音带着
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他猛地将左手缩回，
那些白色的药片哗啦啦洒落一地，滚得到处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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