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夏顺着指的方向缓缓把脖子扭过去。

一个布满血丝的豹眼，满脸胡渣的男人与郁夏面面相觑。

郁夏吓得浑身顿冒冷汗，因为她顺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啊啊啊啊啊啊啊？！郁夏只感觉两眼一黑。

前一段时间，学校老师说过市里有个杀人犯，肇事逃逸了，这段时间要注意，不要独自一个人，要是看见可疑人等，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立刻上报警察。

倒霉这俩字她都说倦了，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通缉犯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

郁夏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强忍慌张，小心翼翼地开口∶“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杀人犯仍一声不吭，死死盯着郁夏身后的白墙。

咕噜一声，郁夏听见了一声很明显的咽口水声，眼前的男人又将视线移回了郁夏身上。

“靠。”郁夏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骂道，脚下却攒好了劲。

瞬息之间，郁夏撒开腿拼命地往男人身后跑。因为男人肯定是顺着小巷进来的，只要朝他来的方向跑，就一定能出去。

而这时，男人也回过神来，他跟在郁夏后面穷追不舍。

郁夏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耳边刮着呼呼的冽风，可她不敢回头，即使喉咙里钻进一股又一股冷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也不敢停。

郁夏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要停。”可惜刚才对付那几个鬼已经消耗了郁夏大部分体力，此刻她迈出的每一步都像在泥沼中跋涉，每一步都在调动着全身的力气。

“啊啊啊啊，死腿再跑快点啊！”郁夏感觉这应该是她平生跑的最快的速度了，整个世界里只有杂乱的喘息声和急促的跫音。

郁夏的身体越来越沉，这条路好像怎么也跑不到尽头，她绝望地想。

男人的速度却丝毫没减，反而又添了几分。

“啊！”郁夏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撞击贴到背上，本就力气将竭的她仿佛被一道巨浪扑倒在了地上。

粗糙的地面上的尖锐小石子把郁夏的手滑了一道小口子，殷红的血缓缓从手心流出。

郁夏来不及思考，便看到一双布满细小伤痕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她的脖子。

下一秒，猛烈的窒息感袭面而来。

氧气被那双暴起青筋的大手死死挡在眼前，郁夏拼命地抓挠着那双扼住喉咙的指节。

每一秒都是如此的痛苦，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

渐渐地，挣扎的力量也随着氧气的告竭愈发变小。

视线也从边缘向中心一点一点被黑色遮住，“我真的活不过18岁了吗？”，眼泪终于从郁夏的眼眶里跑了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总这么倒霉？”

“妈妈，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要是有人能来救救我就好了……”

一幕幕画面从脑中闪过∶冰冷的水被泼在脸上，冬天的冷风仿佛针一般刺痛着那颗已凉透的心，胳膊和腹部那传来的剧烈痛感，厕所的瓷砖里倒映着的簌簌人影，温黄的灯光下想要开口却看见父母焦愁的面容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为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色彩都堕入黑暗。

然而，意想中的死亡却没有到来，郁夏清楚地听见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喘息声，尽管浑身还在颤抖，但她还是强撑着墙想要站起来。

身边传来“嗬嗬”的声音，嘶哑而难听，郁夏刚劫后余生，正准备舒一口气，她轻轻地触摸脖子上的淤痕，忍着夹杂着灼烧感的钝痛僵硬地抬头看去。

光线还是很不好，但足以让她看清眼前的一切。

黑色的浓雾凝成一只手将那个杀人犯的脖子腾空扼住。

令人战栗的气息吞并着四周，黑色的烟雾缓缓散开，或者是说其扩充开来，凡是被裹住的生物，都像是如坠冰窟，齿颤胆寒。

郁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明明是夏天的傍晚，可却如身至严冬。

郁夏绝望地闭上眼睛，想∶“不是吧，还有？不想让我活就直说呗。”

“郁夏。”一声清冽的男音透过黑雾传了过来。

郁夏身体一滞，准备垂下的手僵在空中。

她颤抖地说出那个她意想不到的名字∶“程弈？”

霎时间，黑雾和诡异的事物退散，那个熟悉的人影显现——程弈单手掐着不断挣扎的男人，目光却一直紧锁在郁夏身上，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郁夏颤颤巍巍地奔到程弈身边，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你终于来了！我真的差点就死了！呜呜呜呜……”

郁夏在月光下泪眼朦胧地看着程弈，突然，她意识到，那个杀人犯还在被程弈掐脖子呢！

郁夏急忙叫道∶“程弈！你先把他放下来。”

程弈漆黑的瞳孔里没有瞳仁，并且占据了大部分眼白。因此在注视人的时候，有一种很强的诡异感和压迫感，不管你移至何方，那种怨毒的视线都会紧紧地粘在你的后背、脖颈。

程弈从嗓子里挤出来一道古怪的笑声，他松开了手，脑海里还在播放郁夏痛苦挣扎的样子。

越是回想，程弈心里便越是索然，预想中内心得偿所愿的满足竟寥寥无几，反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侵扰着自己。

程弈冰凉的手摸了摸郁夏苍白的小脸，他缓缓咧开嘴角，可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地上的杀人犯昏死了过去，墙角的鬼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郁夏喉咙发痛，她被程弈的目光弄得极不自在，她始终都十分地怕他。

“呃……”郁夏把视线移到脚尖，犹豫了好久才小声道∶“谢谢你。”

“不用说谢谢，夏夏，是我来晚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程弈眈视着郁夏，脸上重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啊，”郁夏忽然感觉心脏猛地抽动，面对着那张看似清俊温文实则躁动着危险的那个好看的男鬼，一股令她惘然的心绪涌来。

郁夏又想到了自己在车上的疑问∶她这么多年到底喜欢上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