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神殿的尖顶刺破千米深海的黑暗，塔拉撒里昂悬浮在先祖骸骨堆砌的王座前。他银蓝色的鳞片在幽光水母的照耀下流转，尾鳍不安地拍打着充满硫磺味的海水。十八根鲸椎立柱上，悬挂着历代王储猎杀的人类歌手喉骨，那些风干的声带在高压中依然保持着诡异的颤动。
"殿下，潮汐即将达到杀戮时刻。"老祭司递来陨铁锻造的祭祀匕首，刀刃上七颗海蓝宝石排列成北斗形状。当塔拉撒里昂修长的手指握住刀柄时，镶嵌在护手上的黑珍珠突然渗出黏液——那是他最近才出现的异常反应，每当想起那个叫度漪的人类歌手，鳞片下的筑巢腺就会分泌出这种带着苦杏仁味的珍珠质。
祭司的鳃裂剧烈张合："这不合传统！猎杀宿敌应该分泌腐蚀液，不是求偶信号！"老人惊恐地看着年轻王储腰间悬挂的鲛绡囊袋，里面三颗黑珍珠正随着度漪的歌声录音共振。
塔拉撒里昂突然用尾鳍击碎了一盏磷光水母灯。荧光液体在海水中晕染开来，勾勒出他紧绷的腰线。"传统没说过宿敌会唱人鱼的求偶歌。"他甩开祭司递来的蒙眼绸带，蹼爪抚过自己咽喉处的伤疤——二十年前人类科研船割走他原声核留下的痕迹。
海面之上，"塞壬号"邮轮的露天剧场正被暴雨笼罩。度漪扯开浸透的白衬衫领口，露出颈部闪着冷光的机械声带。观众们为这突如其来的野性欢呼，没人注意到他的声控芯片正在播放一段非人类的旋律。
"关掉它！"度漪捶打着自己的喉咙，但机械声带仍在吟唱那些带着金属质感的音节。老音响师突然跪倒在地，耳孔渗出珍珠色的血："这是...深海族的杀戮前奏..."
邮轮猛地倾斜，度漪撞在钢制舞台架上。他的血液滴落在机械声带上，那些精密零件突然生长出珊瑚状的红色结晶。透过暴雨，他看到海面浮现出数十个发光漩涡，某种修长的身影正顺着船体攀爬。
塔拉撒里昂跃上甲板时，珍珠白的腹肌上还沾着海水的荧光。他的鳞片在接触到度漪的声波时全部倒竖起来——这个人类雄性颈部的机械装置，正发出只有人鱼皇室才有的生物共鸣。
"找到你了，小宿敌。"塔拉撒里昂将匕首抵在度漪喉结下方，却闻到对方汗水里混着自己珍珠液的味道。更糟的是，他的尾鳍开始不受控制地泛起求偶时的金纹。
度漪突然抓住人鱼的手腕，机械声带爆发出完整的皇室歌谣。塔拉撒里昂感到颅腔内的听骨产生共鸣剧痛，那是幼年被割走声核时记忆中的疼痛。他猛地撕开度漪的衬衫，机械声带接口处的手术疤痕正闪烁着他独有的生物荧光。
"惊喜吗？"度漪扯开机械面板，露出里面跳动的珍珠色器官，"你们族群的科技真有趣，把偷来的声核改造成武器。"他的膝盖突然顶上人鱼的腹部，在塔拉撒里昂吃痛弯腰时，机械声带播放出一段扭曲的录音——人类科学家切割幼年人鱼声核时的惨叫。
塔拉撒里昂的瞳孔缩成两道竖线。他本该直接拧断这个人类的脖子，但筑巢腺分泌的金线已经缠满了匕首。当度漪的血液滴入海水，那些血珠竟化作微型珍珠悬浮在他们之间。
"王储殿下！月相顶点要过了！"祭司的声音穿透暴雨传来。
塔拉撒里昂的匕首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左侧鳃裂。珍珠色的血液喷涌而出，与度漪的红色血液在雨中交织成螺旋状。"以我的皇族之血..."他的声波震碎了方圆百米所有玻璃，"废除这愚蠢的仪式。"
度漪怔怔地看着人鱼王储跪在自己面前。他机械声带里的器官突然剧烈跳动，某种沉睡二十年的本能正在苏醒。当他无意识地用手捧起塔拉撒里昂的脸时，指尖长出了透明的蹼膜。
深海传来神庙崩塌的轰鸣。那些悬挂千年的喉骨标本化作灰烬，而度漪的机械声带正播放着塔拉撒里昂幼年时唱过的摇篮曲。暴雨中，人鱼王储沾血的手指抚上人类宿敌的机械声带，他们同时颤抖起来——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理构造，此刻却共鸣着完全相同的心跳频率。
暴雨停歇后的第三十七天，度漪站在废弃潜艇基地的钢铁平台上，对着生锈的声纳阵列张开嘴。他的机械声带发出一种介于电子音与生物声波之间的奇特频率，控制室的电脑屏幕全部亮起雪花点，而水池里的虎鲨同时开始以"∞"形游动。
"见鬼，这不对劲。"度漪摸着颈部发热的机械外壳，那里已经长出珊瑚状的红色结晶。自从塔拉撒里昂的珍珠血液渗入他的伤口，声带每天凌晨三点都会自动播放人鱼的古老歌谣。更糟的是，他今早在镜子里发现自己眼角长出了半透明的瞬膜。
钢架突然剧烈震动，生锈的螺栓像熟透的浆果般纷纷爆裂。度漪的声波不受控制地持续增强，混凝土墙壁上浮现出珍珠色的裂纹。当他想闭嘴时，发现机械声带已经完全失控——那个来自塔拉撒里昂的声核正在与人工智能芯片进行某种危险的融合。
"需要帮忙吗，小宿敌？"
度漪猛地回头，看见塔拉撒里昂从蓄水池浮出水面。人鱼王储的珍珠伤势并未痊愈，左侧鳃裂还嵌着陨铁匕首的碎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新添的伤痕——三道平行的爪印，明显来自某种比虎鲨更大的海洋生物。
"你在我水里下毒了？"度漪指向自己变异的手指，蹼膜在愤怒时完全张开，像半透明的扇面。塔拉撒里昂却突然游到池边，苍白的蹼爪抓住他的脚踝。人鱼的鳞片触感比度漪想象的更温暖，带着海底火山的硫磺味。
"是你的机械装置在催化我的声核进化。"塔拉撒里昂的尾鳍拍起浪花，"祭司团克隆了十二个我的复制体，他们明晚就会发动政变。"他吐出一串珍珠气泡，每个气泡里都闪烁着海底火山口的画面——无数培养舱中漂浮着银蓝色鳞片的人鱼胚胎。
度漪的机械声带突然自动播放起加密频段，潜艇基地的旧设备接收到一段人鱼语广播："...宣布废除塔拉撒里昂的王储资格...根据古老律法...献祭叛逆者给深渊之主..."
"我需要你的新声波。"塔拉撒里昂的手指顺着度漪的小腿攀援而上，在膝盖处留下一道珍珠黏液画出的路线图，"你的机械部分能干扰克隆体的神经链接，而我的声核可以唤醒沉睡的深海巨兽。"
当夜，改装过的科研潜艇"深渊号"潜至马里亚纳海沟边缘。度漪透过舷窗看到令人窒息的景象——十二座海底火山被人为改造成培养基地，岩浆通道里漂浮着无数胚胎舱。他的机械声带开始剧烈震颤，操作台的声呐显示他们正被三十七个生物信号包围。
"脱衣服。"塔拉撒里昂突然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掌，珍珠色血液在高压舱内悬浮成球形，"我的血液能让你暂时长出鳃。"度漪还没抗议，就被人鱼扯开了防护服。塔拉撒里昂的手掌贴在他肋骨下方，那里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三道鳃裂正在皮肤上绽开。
潜艇在此时遭到撞击。度漪在翻滚中撞进塔拉撒里昂怀里，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在充满珍珠血液的海水中呼吸。克隆体们银蓝色的身影在窗外闪过，他们手持用黑曜石打造的声波武器，整片海域开始共振。
"现在！"塔拉撒里昂咬住度漪的机械声带外壳，人鱼的犬齿刺入电路板。度漪痛呼出声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声波从他们相贴的咽喉爆发。操作台的显示屏炸裂，而窗外克隆体的动作突然停滞——他们的鳞片正在剥落，露出下面惨白的肌肉组织。
两人跌出潜艇破裂的舱门。深海水压本该立刻压爆度漪的肺部，但塔拉撒里昂的珍珠血液在他鳃裂中循环，形成某种保护性膜层。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机械声带开始自主分析克隆体的声波缺陷，而人鱼声核则将这些数据转化成攻击频率。
在海底火山喷发的猩红光芒中，度漪看到塔拉撒里昂完全展开战斗形态——人鱼王储的指甲伸长成骨刺，尾鳍边缘浮现出刀刃般的角质层。当七个克隆体同时扑来时，度漪的机械声带突然播放出一段扭曲的摇篮曲。
克隆体们像被按了暂停键。塔拉撒里昂抓住机会释放皇室声波，两种声波在海水中交织成金色网络。度漪感到自己变异的手指正在发生变化，蹼膜间长出能感知声波的纤毛。他无意识地模仿起塔拉撒里昂的喉部震动，他们的声波完美叠加。
海底突然裂开巨缝。一头沉睡千年的深海巨兽被声波唤醒，它山岳般的头颅上镶嵌着历代人鱼王的骸骨。克隆体们在巨兽的次声波中纷纷爆裂，化作珍珠粉末融入海水。
塔拉撒里昂突然搂住度漪的腰，带着他冲进巨兽张开的嘴部通道。在布满荧光苔藓的鲸齿之间，度漪的机械声带显示出全息投影——二十年前的人类实验记录。画面里幼年的塔拉撒里昂被囚禁在玻璃舱中，而隔壁舱体里漂浮着一个人类婴儿...
"原来我们..."度漪的声带突然同时用两种语言说话。塔拉撒里昂的珍珠血液正渗入他全身血管，在皮肤表面形成暂时的珍珠铠甲。当巨兽开始合拢口腔时，人鱼王储将额头抵住他的机械声带，他们的心跳通过海水传导达成一致。
在生死一线的黑暗里，度漪看清了真相——他的机械声带不仅是武器，更是塔拉撒里昂另一半灵魂的容器。而此刻，这种诡异的共生关系正在进化成某种更深刻的存在...
#歌鱼#蒲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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