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骤然降临的。
沈砚最后记得的画面，是图书馆台灯下摊开的《逻辑学导论》，指尖刚划过“悖论”章节的注释。下一秒，失重感像潮水般裹住他，再睁眼时，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黑。
没有光，没有声音，连空气都带着股陈旧的霉味。他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四周空旷，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回声。
苏枕野“有人吗？”
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慌腔的男声突然炸开，打破了死寂。沈砚皱眉，循声望去——黑暗中隐约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正手忙脚乱地摸索着什么，动作幅度大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沈砚“别喊了，”
沈砚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没被这诡异处境影响，
沈砚“消耗氧气。”
那人影顿了顿，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又窸窸窣窣地动起来：
苏枕野“不是，这啥情况啊？我刚才还在网吧打游戏呢，选英雄呢，怎么一眨眼就到这了？你谁啊？也是被抓来的？”
沈砚没接话。他更在意的是“一眨眼”这个描述——和自己的经历高度重合。不是绑架，更像某种强制传送。
就在这时，黑暗里接二连三地响起惊呼和窸窣声。
温星禾“啊！什么东西！”
是个女生的尖叫，带着哭腔。
林微“别怕别怕，我在呢！”
另一个女生的声音，相对镇定些，
林微“大家都别动，先看看情况！”
赵贺辞“操，真他妈邪门……”
一个男生的声音，透着股烦躁。
阮明朗“不要……”
最后一个声音很轻，像个没长大的少年。
沈砚默数了一下，加上自己和那个话痨，正好六个人。
沈砚“都报个位置，别扎堆，”
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
沈砚“说说自己最后在哪，怎么过来的。”
苏枕野“我在左边墙角！”
最先说话的话痨应得最快，
苏枕野“我叫苏枕野，刚才在网吧，真的！选到一半英雄，屏幕黑了，再睁眼就这了。”
温星禾“我、我在中间……”
哭腔女生小声说，
温星禾“我叫温星禾，是A大的学生，刚才在宿舍看书……”
林微“我挨着温星禾，”
镇定女生接话，
林微“林微，也是A大的，和温星禾一个宿舍，刚才在帮她整理笔记。”
赵贺辞“右边，赵贺辞。”
烦躁男生的声音，
赵贺辞“高中毕业，刚跟哥们儿喝完酒，蹲路边打车呢。”
阮明朗“我……我在赵贺辞旁边，阮明朗，A大新生，刚报道完，在宿舍收拾东西……”
最后那个轻声音说。
六个人，三所不同的地点，同样的传送方式。沈砚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着，逻辑链在脑子里快速搭建。
沈砚“你们看自己手腕。”
他突然说。
一阵摸索声后，苏枕野的惊呼又响起来：
苏枕野“我靠！这啥？！发光了！”
沈砚低头，果然看到左手手腕上多了个淡蓝色的虚拟屏幕，像块嵌在皮肤里的电子表，上面只有一行字：
【副本预备中，倒计时10:00】
林微“我也有！”
赵贺辞“我也是！”
其他人纷纷附和。
林微“无限流？”
林微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林微“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被拉进什么游戏副本？”
赵贺辞嗤了一声：
赵贺辞“扯什么淡，肯定是哪个孙子的恶作剧……”
苏枕野“恶作剧能把人凭空挪地方？还带这高科技手环？”
苏枕野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听着居然比刚才镇定了点，
苏枕野“我看过这类型的小说！说吧，是不是要我们闯关？失败就死那种？”
没人说话，但空气里的恐慌明显浓了几分。温星禾甚至开始小声啜泣。
沈砚“别吵。”
沈砚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块冰投入沸水里，让嘈杂瞬间降温，
沈砚“屏幕左下角，有个‘系统说明’。”
这次大家学得快，很快就有人念出了内容——
【欢迎进入“记忆碎片”试炼场。参与者将被分为六人小组，每组配备专属助理。】
【任务：探索并还原指定记忆碎片中的真相。】
【规则1：小组成员必须同心协力，若出现严重猜忌、异心，全组判定失败。】
【规则2：副本内死亡=现实死亡。】
【规则3：助理将在副本开启后激活，提供必要协助。】
【倒计时：05:23】
念完说明，小黑屋里彻底安静了。连苏枕野都没再叭叭，只剩下温星禾压抑的哭声。
阮明朗“那，我们……？”
阮明朗的声音发颤。
赵贺辞“怕个屁！”
赵贺辞的大嗓门响起，带着股少年人的冲劲，
赵贺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要死人，怕也没用！”
话虽糙，却奇异地安抚了几分恐慌。
林微“赵同学说的没错。”
林微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局面，
林微“现在怕也没用，规则说了要团结，我们先互相认识一下，至少……别自己乱了阵脚。”
她顿了顿，看向沈砚声音的方向：
林微“刚才一直提醒我们的这位，还没说名字呢。”
沈砚抬了下眼皮，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沈砚“沈砚。”
苏枕野“沈砚？”
苏枕野突然接话，语气有点好奇，
苏枕野“砚台的砚？挺好听啊。那我叫苏枕野，枕头的枕，田野的野，以后就靠砚哥罩着了！”
沈砚没理他的自来熟，只道：
沈砚“倒计时还有五分钟，调整呼吸，保存体力。”
苏枕野“哎，沈砚，”
苏枕野却像没接收到他的冷淡信号，又凑过来些（虽然在黑暗里也看不出距离），
苏枕野“你说第一个副本是‘记忆碎片’，会是谁的记忆啊？不会是死人的吧？那多吓人……”
沈砚“闭嘴。”
沈砚简洁明了。
苏枕野“哦。”
苏枕野乖乖应了一声，没两秒又忍不住，
苏枕野“那你说我们能活下来吗？我还没吃晚饭呢，饿死了……”
沈砚“……”
他开始怀疑，这个叫苏枕野的，要么是心大到没边，要么是想用废话掩饰恐惧。
温星禾在林微的安抚下，情绪已经平复，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温星禾你们快看，‘系统说明’底下的小字——哦？原来有‘新手礼包’可以领，需要组队绑定才能解锁。微微，我们绑一下？”
林微立刻反应过来：
林微“对，系统提示‘组队协作可最大化利益’，大家先互相绑定吧。”
她说话时逻辑清晰，带着天然的领导力，
林微“沈砚同学，苏枕野同学，你们也绑定一下？”
沈砚刚点了同意，就听见苏枕野在旁边哀嚎：
苏枕野“哎哎哎？怎么绑完我这里多了个‘队友智商检测’？显示沈砚：99，苏枕野：60？这破系统骂谁呢！”
沈砚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沈砚“它只是陈述事实。”
苏枕野“你！”
苏枕野气结，又想怼回去，却被温星禾的笑声打断：
温星禾“苏同学别气，我这里显示你的幸运值99呢，说不定你是欧皇体质？”
苏枕野立刻转怒为喜：
苏枕野“那必须！本欧皇出马，副本都得给我递通关卡！”
就在这时，赵贺辞突然“啧”了一声：
赵贺辞“我说那个……阮明朗是吧？你抖什么？大老爷们怕成这样？”
阮明朗的声音更轻了：
阮明朗“我、我有点怕黑……”
赵贺辞“不是兄弟？？”
赵贺辞的语气依旧冲，但话里没带恶意，过了两秒，他又开口：
赵贺辞“等会真有东西出来，你抖得再厉害也没用——算了，等下走我旁边吧。”
黑暗里安静了几秒，阮明朗小声说了句“谢谢”
倒计时只剩一分钟时，沈砚突然开口：
沈砚“所有人注意，等下亮灯后别乱碰东西，先观察环境。林薇，你负责记录系统提示；温星禾，你细心，留意细节；赵贺辞，保持警惕；阮明朗……”
他顿了顿，
沈砚“跟着赵贺辞，别掉队。”
苏枕野立刻嚷嚷：
苏枕野“那我呢那我呢？”
沈砚“闭嘴，别拖后腿。”
苏枕野“……”
苏枕野委屈巴巴，
苏枕野“我可是欧皇！”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倒计时归为零的瞬间，整个小黑屋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照明弹——
所有人终于看清了彼此。
沈砚坐在最左边，穿着简单的黑T恤，戴细框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冷静地扫过其他人。他旁边是苏枕野，个子很高，穿着印着涂鸦的白卫衣，头发有点乱，正睁大眼睛东张西望，看见沈砚时还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中间的是其余四人，林微穿着米色连衣裙，气质温婉，正拿着手机（不知何时出现在手里）记录屏幕信息。温星禾扎着高马尾，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正四处张望着，不经意间与苏枕野对视上，笑嘻嘻做了个鬼脸。
赵贺辞穿着运动服，身材结实，正皱眉看着手腕屏幕，虽然一脸不耐烦，却下意识往阮明朗那边靠了靠。阮明朗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个子清瘦，看着确实有些怯懦，但眼神很干净。
白光渐暗，原本漆黑的墙壁上浮现出一扇老旧的木门，门楣上挂着块掉漆的牌子，隐约能看清三个字：
【旧校舍】
与此同时，每个人的屏幕上弹出新的提示：
【副本：高三（7）班的最后一课】
【助理已激活，将在进入副本后与您对接。】
【任务：找到“被抹去的告别”。】
阮明朗“高三（7）班？”
阮明朗看到这行字，脸色突然白了，嘴唇轻轻颤抖。
赵贺辞注意到他的异样，皱眉道：
赵贺辞“你咋了？这地方你认识？”
阮明朗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林薇温声道：
林微“别紧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赵贺辞，麻烦你走前面？”
赵贺辞“行。”
赵贺辞爽快应下，率先走向木门，
赵贺辞“都跟紧了，出事喊一声！”
苏枕野立刻凑到沈砚身边，小声说：
苏枕野“砚哥，等下真有怪东西，我可真躲你后面了啊。”
沈砚推了推眼镜，迈开步子：
沈砚“躲稳点，别挡路。”
温星禾在后面看得直乐，戳了戳林微的胳膊：
温星禾“你看他俩，像不像冰山和他的跟屁虫？”
林微笑着摇头：
林微“说不定是互补呢。”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混合着粉笔灰和旧书本的味道扑面而来。门后是长长的走廊，墙上贴着泛黄的“好好学习”标语，尽头的教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模糊的讲课声，像一场被时光遗忘的旧梦。
而阮明朗走进走廊的瞬间，脚步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他最想忘记，却又从未真正放下的记忆。
六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木门缓缓合上，小黑屋再次陷入黑暗，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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