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任务

咒云漫过涩谷的夜晚

电车驶进地下站台时，顶灯突然滋啦作响。纤奈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禅院家标志性的苍蓝色瞳孔在昏光里泛着冷意，手背上的银线蛛正不安地织着“咒力浓度异常”。她把护腕往上提了提，硝子绣的铃兰图案蹭过手腕，针脚的粗糙感意外让人安心。

“一级咒灵的术式范围覆盖整个换乘通道。”夜蛾校长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去封锁出口，硝子在医疗点待命。纤奈，你的任务是牵制咒灵，等支援到再……”

“知道了。”纤奈掐断通讯，银线蛛顺着制服袖口爬出来，在检票口的玻璃上织出张预警网。涩谷的夜晚总是拥挤，人类的喧嚣像层厚厚的油脂，糊住了咒灵的气息。但她能看见——那些漂浮在人群头顶的灰色雾气，正被某种力量拧成螺旋状的漩涡。

“汪！”

低沉的犬吠突然从影子里炸开。纤奈低头，看见自己脚边的阴影在蠕动，两只玉色的犬首破影而出，犬齿上还沾着刚撕裂的咒灵碎片。这是她的术士——十种影法术的基础形态，禅院家的人都说这是迟来的“家族荣耀”，可只有银线蛛知道，每次召唤玉犬，她的咒力都会像被啃咬的丝线般刺痛。

“左边。”纤奈轻声说。玉犬立刻分头窜向换乘通道的拐角，影子在地砖上拖出两道残影。她跟着追过去时，听见人类的尖叫像被掐断的录音带突然中断——咒灵的术式开始生效了。

通道尽头的广告牌还在循环播放甜点广告，草莓蛋糕的画面突然扭曲成灰色漩涡。纤奈甩出银线蛛，蛛丝在空中织成面镜子，镜面上映出个漂浮的人形咒灵：它没有五官，身体由无数只交缠的手组成，每只手心里都长着眼睛，正死死盯着从阴影里跃出的玉犬。

“果然是‘影缚术’。”纤奈低声自语。银线蛛在她指尖织出咒灵的轮廓图，标注出咒核的位置——在那些交缠的手臂最深处，像颗腐烂的心脏。玉犬扑上去撕咬时，咒灵的手臂突然伸长，缠住犬足的影子，玉色的皮毛瞬间泛起灰败的痕迹。

“回来！”纤奈猛地拽动咒力线。玉犬挣扎着退回她身边，前腿的影子变得透明，像是要被咒灵的术式同化。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地上，银线蛛立刻涌上去，用带血的蛛丝在玉犬周围织出层保护膜——这是她发明的折中办法，用蛛丝的咒力隔绝影缚术的侵蚀。

“禅院家的小丫头居然会用这种旁门左道。”咒灵突然开口，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不如归顺我，你的影子……会成为很棒的容器。”

交缠的手臂突然散开，露出藏在中间的咒核。但纤奈注意到，那些手臂的影子正在地板上蔓延，像融化的沥青般悄悄围住她的脚腕。银线蛛立刻在她脚下织出张悬浮网，她踩着蛛丝后退时，看见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地砖已经被影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汪！”

另一只玉犬突然从咒灵背后的阴影里冲出，犬齿狠狠咬在咒核上。咒灵发出刺耳的尖啸，那些手臂疯狂挥舞，拍碎了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饮料罐滚了满地，其中一罐可乐在纤奈脚边炸开，褐色的液体溅在她的制服裤腿上，像块洗不掉的血渍。

“就是现在！”

纤奈突然解除银线蛛的悬浮网，任由自己坠向地面。在影子触及后背的瞬间，她双手结印：“咒灵操术·共生。”

银线蛛们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咒力光芒，顺着玉犬的皮毛钻进它们体内。原本玉色的犬身泛起银丝交织的纹路，犬吠声里混着蛛丝振动的频率。两只玉犬同时仰头，影子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光轨，像两把蓄势待发的镰刀。

“这是什么……”咒灵的低语里第一次出现慌乱。它的手臂刚要再次伸长，就被银线蛛织成的网缠住——那些蛛丝上裹着玉犬的咒力，像带刺的锁链般越收越紧。

纤奈落在玉犬背上，感觉咒力正在飞速流失。十种影法术和咒灵操术的同时运作让她头晕目眩，耳边响起父亲的声音：“废物！连影术和操术都无法兼容，还敢顶着禅院的姓？”

“闭嘴。”她低声说，指尖的银线蛛突然集体炸开咒力，在咒灵的手臂上烧出焦痕。玉犬趁机发力，撕开最外层的防御，露出那颗跳动的灰色咒核。就在这时，咒灵突然剧烈收缩，所有手臂猛地扎进地面——整个换乘通道的影子都开始沸腾。

“不好！”纤奈拽住玉犬的鬃毛，“它要把这里的人类拖进影子里！”

银线蛛们立刻冲向最近的人群，蛛丝在人类头顶织出透明的屏障。但咒灵的术式范围太大了，屏障像被潮水冲击的沙堡，不断出现裂痕。纤奈看见个穿校服的女孩即将被影子吞噬，刚要让玉犬冲过去，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被咒灵的术式同化——右脚已经陷入地砖的阴影里，冰冷的触感顺着小腿往上爬。

“汪！”

玉犬突然转身咬住她的衣角，将她从阴影里拖出来。但代价是，其中一只玉犬的后腿被影蚀缠住，半只身体已经变得透明。纤奈的心像被蛛丝勒紧，她突然想起硝子在医务室说过的话：“你的咒力不是用来听话的。”

“银线蛛，织桥。”她突然下令。所有银线蛛瞬间聚集，在通道两侧的墙壁间织出张巨大的蛛丝网，蛛丝上流淌着玉犬的咒力光芒。“玉犬，用影渡。”

两只玉犬同时跃向蛛丝网，身体化作两道玉色的光箭，顺着蛛丝的轨迹冲向咒灵。它们没有直接攻击咒核，而是用犬齿在蛛丝上撕开无数道小口——银线蛛的咒力和玉犬的影术突然混合，在网面上炸开无数细小的影子漩涡，像撒入热油的火星。

咒灵的术式被打乱了。那些原本要吞噬人类的影子开始混乱地旋转，反而将咒灵自己的身体缠住。纤奈趁机结印，这次她没有强行兼容两种术式，而是让银线蛛钻进玉犬的影子里：“咬它的咒核，用蛛丝封死它的术式回路。”

玉犬发出震耳的吠叫，带着银线蛛的影子猛地扎进咒灵体内。纤奈看见无数蛛丝从咒核里爆出来，像朵突然绽放的银色花束。咒灵的尖叫震碎了所有广告牌，玻璃碎片在蛛丝屏障上弹开，溅起细碎的光。

当咒核彻底消散时，纤奈腿一软跪坐在地。玉犬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正慢慢退回她的影子里。她伸手想摸摸它们的头，却只碰到冰凉的地砖。银线蛛们爬回来，在她手背上织出“辛苦了”三个字，还贴心地用蛛丝擦掉她嘴角的血迹。

“居然自己搞定了一级咒灵？”五条悟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纤奈抬头，看见他倒挂在天花板上，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看来禅院家的小蜘蛛长大了嘛。”

“别倒挂着说话。”硝子的声音紧随其后，她蹲在纤奈面前，白大褂上还沾着碘酒味，“胳膊能动吗？刚才影蚀缠到你的时候，咒力波动差点让通讯器爆掉。”

纤奈刚想说没事，就被硝子按住肩膀。她的指尖带着熟悉的反转术式暖意，顺着肩膀的伤口蔓延开。“别硬撑，”硝子的短发垂下来，扫过她的脸颊，“玉犬的咒力反噬很严重，再逞强就要留疤了。”

夏油杰走过来，手里拿着瓶矿泉水。“夜蛾校长说要给你记功。”他看着地上残留的蛛丝和影子痕迹，笑了笑，“这种组合术式，连五条悟都想不出来。”

“喂，杰，你这话什么意思？”五条悟跳下来，伸手想去揉纤奈的头发，却被银线蛛织成的网拦住。蛛丝上还沾着玉犬的咒力，在他手背上烫出个小小的红点。

“看来它们不喜欢你。”纤奈忍不住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在任务后笑出声。银线蛛们顺着她的手腕爬向硝子，在她的白大褂上织出朵铃兰，这次的针脚比护腕上的整齐多了。

硝子挑眉，没把蛛丝拂掉。她拿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透明凝胶：“涂在玉犬消失的地方，能缓解咒力反噬。”罐子里还放着几颗晒干的紫藤花瓣，是银线蛛最喜欢的补充剂。

电车重新进站时，顶灯不再闪烁。纤奈看着玉犬退回的影子，那里残留着银线蛛织的细小网纹，像给影子系上了银色的丝带。她想起出发前，硝子把这个护腕塞给她时说的话：“别被禅院家的破规矩困住，你的咒力，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走了，去吃草莓芭菲。”五条悟勾住夏油杰的脖子往外走，“我请客，就当庆祝小蜘蛛第一次独立解决一级咒灵。”

“我要双球的。”硝子站起身，伸手把纤奈拉起来。她的手心带着点凉意，是常年握手术刀的温度。

纤奈跟着他们走出换乘通道，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站台。银线蛛们还在那里忙碌，将残留的咒灵碎片织成颗银色的珠子，嵌在玉犬留下的爪印里。她突然明白，十种影法术从来不是什么“家族荣耀”，玉犬的吠叫也不是为了证明禅院家的强大——就像银线蛛既能缚住咒灵，也能接住飘落的樱花，她的咒力，终究是为了保护些什么而存在的。

夜风从出口吹进来，带着涩谷街头的甜腻气息。纤奈拽了拽护腕，铃兰刺绣在掌心轻轻发痒。远处，五条悟和夏油杰还在为谁付账争执，硝子走在她身边，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她的手背，像片被风吹动的影子。

“下次召唤玉犬时，”硝子突然开口，眼睛看着前方的灯火，“让银线蛛在它们脖子上织个铃铛。这样听起来比较可爱。”

纤奈笑出声，手背上的银线蛛立刻织出个小小的铃铛图案。玉犬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她脚边的影子轻轻晃了晃，像在撒娇似的蹭着她的鞋跟。

原来影子里，也能开出温柔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