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设郭城宇是律师)
郭城宇第一次在池骋眼里看到恐惧,是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骨髓时,池骋正用没受伤的左手攥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急诊室的灯亮得刺眼,映着池骋右臂上渗血的纱布,那是替他挡下飞溅的玻璃碎片时留下的伤。
“松开。”郭城宇的声音很稳,指尖却在微微发颤。他刚从坍塌的仓库里爬出来,西装裤腿还沾着泥土和血迹,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你想让医生以为我们在打架?”
池骋喉结滚动,慢慢松开手。掌心里留下几道红痕,像他心里那些不敢说出口的恐慌。三天前他们端掉了城西的制毒窝点,今晚就有人报复,把炸弹安在了郭城宇常去的咖啡馆。
“我早说过让你别掺和进来。”池骋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你是律师,不是亡命徒。”
郭城宇扯了扯领带,露出锁骨上淡淡的淤青——那是昨晚池骋失控时留下的。他俯身,用冰凉的指尖碰了碰池骋渗血的纱布:“池队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池骋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藏着的东西比枪膛里的子弹更烫,比他缉毒队生涯里见过的所有黑暗都要让人心慌。他突然拽过郭城宇的领带,在无人的走廊尽头,狠狠吻了下去。
血腥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在齿间炸开。郭城宇没有挣扎,反而抬手按住他的后颈,让这个吻更加深入。他们像两头困在绝境里的狼,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彼此的存在,仿佛下一秒就要天人永隔。
“别死。”池骋在喘息间隙低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郭城宇笑了,用指腹擦去他嘴角的血迹:“你先活过这个月再说。”
他们躲在城郊的旧楼里。池骋的伤还没好利索,却总在深夜摸到郭城宇的房间,像只寻求庇护的大型犬,把脸埋在他颈窝处呼吸。郭城宇从不推开他,只是在他因为伤口疼得皱眉时,轻轻按揉他的肩胛骨。
“这批货的源头查到了。”郭城宇在他怀里翻着卷宗,纸张窸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背后是赵家,他们手里有我们需要的账本。”
池骋的呼吸顿了顿:“赵老鬼的手段你清楚,硬碰硬我们讨不到好。”
“所以要智取。”郭城宇翻过一页,指尖点在某个名字上,“他儿子下个月结婚,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池骋捂住了嘴。温热的掌心贴着唇瓣,郭城宇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和微微的颤抖。
“我去。”池骋的声音闷闷的,“你留在这儿。”
郭城宇咬了咬他的掌心,在他吃痛松手时反问:“你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去?”
池骋看着他,突然笑了,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庆幸:“郭城宇,你他妈真是我的劫。”
婚礼那天阴雨绵绵。池骋穿着借来的西装,别着伪造的胸花,混在宾客里像模像样。郭城宇则在对面的写字楼里,用望远镜盯着宴会厅的动静,耳机里传来池骋平稳的呼吸声。
“西南角有三个保镖,带枪。”郭城宇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冷静得像在分析案情。
“收到。”池骋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中,眼角的余光扫过目标人物,“账本在书房保险柜,密码应该是赵老鬼的生日。”
“我查到他书房有暗道,得手后从那里走,我在出口等你。”
“知道了。”池骋顿了顿,补充道,“别担心。”
郭城宇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枪。他知道池骋说“别担心”的时候,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候。
半小时后,宴会厅突然响起枪声。郭城宇心脏骤停,对着耳机大喊:“池骋!你怎么样?”
耳机里只有杂乱的脚步声和枪声。他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刚冲出写字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口踉跄着跑出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
“池骋!”
池骋抬头看见他,脸上露出一个狼狈的笑,刚想说话,就猛地捂住胸口跪倒在地。鲜血从指缝间涌出,染红了他借来的白衬衫。
郭城宇冲过去抱住他,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颈动脉。微弱的搏动像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蠢货……”郭城宇的声音哽咽了,“谁让你硬闯的?”
池骋咳了口血,把怀里的账本塞进他手里:“拿到了……郭城宇,你看……”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却还是努力睁着眼睛,像是想把郭城宇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别睡!”郭城宇把他抱起来往车上跑,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我带你去医院,我们说好要去看沙漠的,你忘了?”
池骋笑了,嘴角的血迹格外刺眼:“对不起啊……好像……不能陪你去了……”
他的手慢慢垂下去,眼睛却还望着郭城宇的方向,像是还有千言万语没说出口。
郭城宇抱着他坐在雨里,雨水混着泪水砸在池骋苍白的脸上。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他却一动也不动,只是把那个染血的账本紧紧贴在胸口——那是池骋用命换来的东西。
后来赵家倒了,城西的毒瘤被彻底清除。郭城宇站在表彰大会的台下,看着池骋的照片挂在最显眼的位置,黑白的,笑得张扬又刺眼。
他辞职了,买了辆越野车,一个人开去了沙漠。
夕阳把沙丘染成金色时,郭城宇从副驾拿出一个相框,里面是池骋穿着警服的照片。他用指尖抚摸着照片上的人,轻声说:“池骋,你看,这里的日落很美。”
风穿过车厢,带着沙子的味道,像是迟来的回应。
郭城宇在沙漠里待了三天,直到把带来的酒喝光。离开那天,他把相框埋在沙丘里,转身时眼眶通红,却没再回头。
有些告别,注定要在长夜里完成。有些爱,哪怕只剩灰烬,也能在记忆里燃成永恒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