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潭高中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理事办公室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白济娜站在紫檀木办公桌前,指尖捏着的牛皮纸袋边缘被压得笔挺,她没看坐在对面的人,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修剪整齐的黑松上,声音冷得像淬了寒:“金海仁,天台,金惠仁。”
理事放下手中的银质钢笔,金属笔尖在文件上留下个浅墨点。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视线在纸袋上打了个转,才慢悠悠开口:“济娜,都是清潭的学生……”
“未遂。”白济娜打断他,两个字像冰锥砸在桌面上。她终于转头,那双漂亮的杏眼瞳仁很亮,直视着理事时,带着白家继承人特有的压迫感——清潭高中的教学楼墙上刻着白家捐赠的铭牌,她不必对谁迂回。
她用下巴点了点纸袋:“监控备份,金惠仁的诊断报告,金海仁鞋上的锈迹鉴定。天台栏杆的锈粉成分,和她鞋边的完全吻合。”
理事的指尖在桌面上不安地敲着,喉结滚动了一下:“钻石6是学校最高等级的社团,声誉要紧……”
“声誉比人重要?”白济娜眉峰微挑,语气里的嘲讽像碎冰,“金惠仁昨天去看心理医生,诊断书上写着‘急性应激障碍’。理事觉得,这几个字能随着时间消失?”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像在为这场对峙倒计时。理事看着纸袋上印着的清潭校徽,又想起白济娜身后的家族势力,最终妥协般叹了口气:“我会处理。”
“希望您尽快。”白济娜转身就走,校服裙摆扫过真皮沙发的扶手,带起一阵风。走到门口时,她忽然侧过脸,声音轻飘飘的,“我不希望知道,清潭的规矩只分背景。”
门被轻轻带上,理事却觉得那声响像重锤砸在心上。他盯着门板,手指重重按在眉心——白济娜从来说到做到,这个看似清冷的少女,手段远比那张漂亮脸蛋凌厉。
四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推开。闵律熙端着一个白瓷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两杯手冲咖啡,热气裹着焦糖香漫开来。她穿着和白济娜同款的校服,长发松松挽成低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显得乖巧又柔和,和白济娜的冷硬截然不同。
“理事,刚冲的蓝山,您尝尝。”她把托盘放在桌角,指尖不经意擦过理事的手背,带着点刻意的亲昵。
理事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替自己整理好微乱的领带:“你怎么来了?”
“听说济娜来过。”闵律熙顺势坐在他腿边的地毯上,仰头看他时,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是为了惠仁的事吧?我早上在走廊碰见她了,眼睛红红的,问什么都不肯说。”
理事嗯了一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白济娜说金海仁把金惠仁堵在天台。”
“海仁就是性子急。”闵律熙捏了捏他的手腕,语气带着点嗔怪,“惠仁胆子小,俩人吵几句,她估计自己吓着了。济娜向来护着她,难免会往严重了想。”
她伸手合上那个牛皮纸袋,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着:“钻石6是学校的脸面,现在惠仁刚退社,大家情绪本来就不稳。真把事情闹大,只会让社团更散。”
闵律熙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您要是处分海仁,外面该说您处事不公了。到时候……我们想安安静静坐一会儿都难。”
最后一句话像羽毛搔过心尖,理事的眼神明显软了。他低头看着闵律熙仰起的脸,这张总带着温顺笑意的脸,总能让他卸下防备。谁也不知道光鲜亮丽的钻石6成员会在晚自习后溜进理事办公室,用亲昵换她想要的一切。
“……让金海仁写份检讨,记内部警告。”理事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妥协,“对外就说她违反了校规。”
闵律熙立刻笑靥如花,凑上去在他脸颊印下一个轻吻:“我就知道您最懂分寸。”她站起身,理了理校服裙摆,又恢复了端庄模样,“那我先回教室了,晚上……”
“老地方见。”理事替她拂开颊边碎发,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闵律熙笑着点头,转身离开时,眼底的温顺瞬间褪去,只剩一丝计谋得逞的冷光。
黄昏的操场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落叶在跑道上打旋。金惠仁坐在看台最高排,怀里抱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包上原本别着的钻石6徽章已经被取下,只留下个浅浅的针孔,像道没愈合的疤。她早上刚交了退社申请,现在全校都知道她退出了钻石6,身上穿的普通校服胸前空荡荡的,显得格外落寞。
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不疾不徐,在空旷的看台上格外清晰。金惠仁抬头,看见白济娜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背着光,校服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扬着,看不清表情。
“冷。”白济娜开口,声音和平时一样没起伏,只有一个字。
金惠仁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的线头:“济娜。”
白济娜没再说话,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两个空位,保持着礼貌又疏离的距离。看台下面,清洁工正在收拾散落的纸屑,扫帚划过地面的声响远远传来,衬得这里更静了。
“想说退出钻石6的事。”白济娜又开口,是陈述句,听不出情绪。
“嗯。”金惠仁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哽咽,“我退出的事全校都知道了。”
白济娜转头看她,夕阳的金光落在她半边脸上,能清楚地看到金惠仁泛红的眼眶,睫毛上还沾着泪珠,鼻尖冻得通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理由。”白济娜说,依旧是简洁的两个字。
“我……”金惠仁咬着嘴唇,眼泪又开始打转,“你一开始说的很对,我们之间的差距。我那时候没看清,现在看清了而且我本来就……不算优秀,退出对大家都好。”
“蠢。”白济娜突然吐出一个字,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怒意。
金惠仁愣住了,抬头看她,眼泪啪嗒掉在帆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白济娜却移开了视线,看向远处的晚霞:“退出是因为自己不行,还是因为别人混账?”
金惠仁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膝盖,肩膀轻轻耸动。
白济娜皱了皱眉,像是不耐,却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过去。是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是金惠仁以前随口提过喜欢的牌子。
“理事压了这事。”白济娜看着天边的火烧云,声音轻得像叹息,“金海仁没事,闵律熙保的她。”
金惠仁捏着巧克力的手指猛地收紧,包装纸发出细碎的响:“所以……就这么算了?”
“暂时。”白济娜的指尖在栏杆上敲出规律的轻响,“但你退出,不该是因为怕。”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发呆的金惠仁,语气里带着点别扭的强硬:“钻石6是光环,不是你的价值。没了它,你还是那个能在数学竞赛上拿满分的金惠仁。”
金惠仁抬起头,正好撞进白济娜的眼睛。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睛里,此刻竟藏着一丝认真。
“明天下午三点,图书馆三楼。”白济娜转身就走,留下这句话飘在风里,“你的竞赛错题本落在社团活动室,我帮你收起来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金惠仁捏着那块巧克力,突然觉得心里堵了很久的石头松动了些。她低头看了看帆布包,又抬头望向图书馆的方向,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那双哭红的眼睛里,慢慢亮起了一点微光。
也许退出不是结束,只是换了条能找回自己的路。金惠仁剥开巧克力的包装纸,甜腻的香气在舌尖化开时,她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回应白济娜,又像是对自己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