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彩的毒伤在精心调养下日渐好转,但笼罩在巴乃上空的阴云并未散去。
当云彩恢复了些许精神,在只有吴邪和王胖子在场时,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更深的恐惧。
“胖哥哥……吴邪哥哥……”她靠在吊脚楼的竹墙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充满了后怕,
“盯着你们的……不止我一个……寨子里,还有其他人……在替‘它’看着……”
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无形的耳朵听了去,“阿爸……阿爸他什么都不知道……但那些人……他们肯定知道阿爸收留了你们……”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
吴邪和王胖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阿贵叔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山里人,云彩更是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塌肩膀死了,但“它”的触角显然还深深扎在这片土地里。
阿贵父女继续留在这里,无异于暴露在明处的靶子。
“操!”王胖子狠狠啐了一口,眼中凶光一闪,但随即被更深的担忧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更加压迫。
“不能等了!阿贵叔!云彩妹子!你们得走!立刻!马上!”
他雷厉风行,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当晚,他就秘密联系了山外一个绝对可靠的老关系。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辆不起眼的旧吉普就停在了寨子外几里地的隐秘山道上。
阿贵叔抱着一个简单的包袱,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不安,他大半辈子没离开过这片大山。
云彩则紧紧抓着王胖子的胳膊,眼中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劫后余生的依恋。
“阿贵叔,”王胖子难得地收起了嬉皮笑脸,神情严肃,他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不由分说地塞进阿贵叔粗糙的手里,
“拿着!去北京!地址和人我都写好了,到了那儿会有人接应你们!
找个离医院近、人多眼杂的胡同先住下!什么都别想,先给云彩妹子把身子彻底养好!”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江湖草莽特有的无比可靠的担当。
阿贵叔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信封,嘴唇哆嗦着,这个沉默寡言的瑶族汉子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对王胖子,也对旁边的吴邪和张起灵鞠了一躬,浑浊的眼睛里噙满了感激和复杂的情绪。
“胖哥哥……”云彩的声音带着哭腔。
“妹子,听话!”王胖子拍了拍她的头,动作笨拙却透着温柔,
“到了大城市,想吃什么就跟接应的人说!别给胖爷我省钱!等这边事了了,胖爷就去接你们!”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眼底深处那份担忧和不舍却藏不住。
吉普车发动,卷起一阵尘土,载着阿贵叔和云彩,消失在山路的拐弯处。
王胖子站在原地,直到车子彻底看不见了,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部分重担,但眉宇间的凝重丝毫未减。
送走了阿贵父女,压在吴邪心头的石头轻了一些,但另一块更沉重的疑云却愈发清晰。
巴乃之行,谜团非但未解,反而牵扯出更深的黑暗。
他独自坐在吊脚楼里,昏黄的灯光下,再次翻出了那些从楚光头手里买来的、关于张家古楼和巴乃的照片。
照片摊在粗糙的木桌上。
一张张或模糊、或清晰的影像,记录着神秘的古楼、奇特的山势、以及一些难以辨识的古老符号。
吴邪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照片边缘,眉头紧锁。
巴乃的经历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被忽略的角落。
不对……
他猛地抽出一张照片,凑近油灯。
这张照片拍摄的是一处古楼飞檐的局部特写,边缘有些模糊,像是匆忙间抓拍的。
吸引他目光的,并非飞檐本身,而是照片右下角,靠近边缘、几乎被忽略的一小块区域。
那里似乎无意中拍到了一小片泥地,泥地上有几个非常浅、非常模糊的脚印轮廓。
吴邪的心跳陡然加速。
他想起在巴乃山林中追踪塌肩膀时,在黑瞎子的指点下,他曾仔细观察过塌肩膀留下的那种特殊脚印。
一种前脚掌着力更深、后跟略虚浮的步态,据说是长期在陡峭山林中活动形成的习惯。
而照片上那模糊的脚印轮廓……虽然极其不清晰,但那种前深后浅的着力感……与塌肩膀的步态特征惊人地吻合!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楚光头……一个在长沙倒腾古董信息的掮客……他提供的关于千里之外巴乃张家古楼的照片里,怎么会提前出现塌肩膀的脚印?!除非……
除非楚光头提供的照片,根本就不是什么“偶然发现”或“从老档案里翻出来的”!
这些照片很可能就是故意泄露给他们的!目的就是引他们一行人来到巴乃!
“这是个陷阱……从我们拿到照片那一刻起,就已经踩进来了……”
吴邪喃喃自语,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他想起楚光头当时闪烁的眼神和刻意强调“独家”、“绝密”的推销语气,现在回想起来,处处透着诡异!
如果这是个陷阱,那么楚光头就绝不仅仅是个中间商!他很可能是长沙的一个眼线,甚至是一个传递诱饵的关键节点!
三叔失踪前,最后接触的重要信息源之一就是楚光头!
吴邪几乎可以肯定,他那个神出鬼没深陷漩涡的三叔,如果还在活动,或者需要获取外界信息,必定还会再联系楚光头!
楚光头是找到三叔下落、甚至揭开“它”在南方布局的关键线索!
思路瞬间清晰。
当务之急是立刻返回长沙,在“它”可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前,抓住楚光头这条线!
“吱呀”一声轻响,吊脚楼的门被推开。
张起灵无声地走了进来,帽檐下的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照片和吴邪凝重苍白的脸。
“小哥!”吴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将自己的发现和推测快速而清晰地说了出来,
“……我们必须立刻回长沙!楚光头是条大鱼!我三叔很可能会再找他!”
张起灵静静地听着,走到桌边,两根奇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张印有模糊脚印的照片。
他的目光沉静如渊,看不出情绪,但周身那股沉凝的气息,让吴邪知道他在认真思考。
片刻,张起灵抬眼,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落在吴邪焦急的脸上,只说了三个字:
“现在走。”
言简意赅,他显然也认可了吴邪的判断。
目标已定,行动迅速。
崎岖的山路在脚下延伸,通往山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