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逸寒坐在“逸心书店”门口的藤椅上,手里捏着本翻旧了的《小王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上凹凸的纹路。
书店开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门面不大,招牌上的漆掉了大半,“逸心”两个字却写得清隽有力,是沈逸寒祖父的手笔。店里的书大多是旧书,带着时光沉淀下来的油墨香,墙角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慢悠悠地晃过两点。
“沈老板,那本《三国演义》找到了吗?”隔壁修鞋铺的老张头探进半个身子,手里还拿着没修完的皮鞋。
“在呢,给您包好了。”沈逸寒起身往里走,穿过堆满书的狭窄过道。阳光从天窗洒下来,在灰尘飞舞的空气里投下一道光柱,照亮了他清瘦的侧脸。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是天生该握着笔的。
老张头接过书,乐呵呵地付了钱:“还是你这地方好,安安静静的,不像街那头,吵得人脑壳疼。”
沈逸寒笑了笑,没接话。他知道老张头说的是街那头的商业中心,听说最近在拍什么综艺,天天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那些喧嚣热闹,和他的小书店像是两个世界。
送走老张头,沈逸寒刚坐下,就听到巷口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相机快门的咔嚓声。他皱了皱眉,抬头望去,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影,正往巷子深处走来。
为首的男人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被保镖护在中间,步履匆匆,却依旧难掩周身的疏离气场,像是误入凡间的星光,与这条布满烟火气的老巷格格不入。
“傅严简!这边!”
“傅老师看这里!”
粉丝的尖叫越来越近,沈逸寒下意识地站起身,想把店门关上。他不喜欢吵闹,更不喜欢这些被镜头追着跑的名人——他们的世界太亮,会灼伤他这种习惯了暗处的人。
可还没等他碰到门板,那群人就已经冲到了书店门口。不知是谁推搡了一下,那个被簇拥的男人踉跄着后退几步,正好撞在书店的玻璃门上。
“砰”的一声闷响,玻璃门剧烈晃动,门上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
沈逸寒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指尖触到对方胳膊的瞬间,只觉得一片滚烫,像是带着火焰的温度。
“你没事吧?”他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那是双很漂亮的眼睛,瞳仁是纯粹的黑,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此刻却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愠怒和不易察觉的疲惫。男人的帽檐滑落,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皮肤是冷调的白,在阳光下泛着近乎透明的光泽。
是傅严简。
沈逸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是追星族,却也认得这张脸。电影海报上、电视屏幕里、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上……这个名字和这张脸,几乎无处不在。他是最年轻的三金影帝,是粉丝口中的“行走的荷尔蒙”,是资本追捧的顶流。
可此刻,这位顶流正皱着眉看他,眼神里带着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突然闯入视野的障碍物。
“抱歉。”傅严简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听不出情绪。他站直身体,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沈逸寒的触碰。
旁边的经纪人连忙上前,一边挡着围上来的粉丝和记者,一边对着傅严简道歉:“严简,对不起,刚才太乱了……”
“没事。”傅严简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再次落在沈逸寒身上,扫过他胸前别着的“逸心书店”胸牌,又扫过店里堆满旧书的书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像是没想到这条巷子里还藏着这样一家店。
沈逸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你们……要进来避一下吗?”
这话一出,不仅经纪人愣住了,连傅严简都挑了挑眉。大概没人会想到,一个素人敢对顶流说出这样的话。
经纪人刚想拒绝,傅严简却先开了口:“好。”
简单一个字,却让喧闹的巷口瞬间安静了几秒。粉丝们的尖叫声停了,记者们的快门声也顿了顿,显然都没料到傅严简会答应。
沈逸寒也愣了一下,他其实只是客套一句,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同意。但话已出口,他只好侧身让他们进来,顺便把门关上了大半,只留了条缝。
“谢谢。”傅严简走进店里,摘下连帽衫的帽子,露出一头柔软的黑发,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被追得急了。
经纪人连忙把带来的保镖安排在门口守着,自己则跟着进来,局促地站在门口,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堆满旧书的小空间。
书店里很安静,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喧闹。傅严简站在书架前,目光扫过一排排泛黄的书脊,眉头渐渐舒展了些,像是卸下了某种无形的枷锁。
沈逸寒倒了两杯温水递过去:“喝点水吧。”
经纪人连忙接过来,先检查了一遍才递给傅严简。傅严简没那么多讲究,接过来就喝了一口,温水滑过喉咙,缓解了几分干涩。
“这里……很特别。”他看着墙上挂着的旧报纸和老照片,声音柔和了些。
“是我祖父留下的店。”沈逸寒靠在收银台边,抱着胳膊看他,“开了快五十年了。”
傅严简点点头,走到一个堆满古籍的书架前,抽出一本线装的《诗经》,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阳光透过天窗落在他手上,能看到他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旧书,画面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沈逸寒忽然觉得,褪去顶流光环的傅严简,好像也没那么遥远。他和那些来店里找旧书的老先生没什么两样,都对这些带着时光痕迹的东西有着莫名的敬意。
“沈老板,”经纪人看了看时间,有些焦急地开口,“我们该走了,下午还有个采访……”
傅严简合上《诗经》,放回原位,转身看向沈逸寒:“多少钱?”
“啊?”沈逸寒没反应过来。
“茶水钱。”傅严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过去。
沈逸寒连忙摆手:“不用了,一杯水而已。”
傅严简却坚持把钱放在收银台上:“应该的。”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的书店。”
说完,他跟着经纪人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沈逸寒一眼:“沈逸寒?”他念出了胸牌上的名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沈逸寒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傅严简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像是冰山融化了一角:“后会有期。”
门被关上,风铃再次叮当作响。巷口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大概是他们走了。
沈逸寒站在原地,看着收银台上那张百元大钞,又看了看傅严简刚才看过的那本《诗经》,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他拿起那张钱,想追出去还给他,却又觉得没必要。对傅严简来说,这一百块大概就像他掉在地上的一根头发,根本不值一提。
“真是莫名其妙。”沈逸寒摇摇头,把钱放进抽屉,转身继续整理刚收来的旧书。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的插曲,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一点涟漪后就会归于平静。却没想到,三天后,那个叫傅严简的顶流,会再次出现在他的书店门口。
这次没有粉丝和记者簇拥,只有傅严简一个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站在梧桐树下,像个普通的年轻人。
看到沈逸寒打开店门,他走过来,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有点闷闷的:“沈老板,还记得我吗?”
沈逸寒看着他,心里有点发懵。顶流都这么闲的吗?还会特意回一家陌生的旧书店?
“记得。”他点了点头,侧身让他进来,“要进来坐坐吗?”
傅严简摘下口罩,露出那张俊朗的脸,这次没了上次的疏离和疲惫,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嗯,顺便……想再看看那本《诗经》。”
沈逸寒的心轻轻动了一下。他转身从书架上抽出那本《诗经》,递给他。阳光落在傅严简的侧脸上,睫毛很长,投下淡淡的阴影,竟有种难得的柔和。
“谢谢。”傅严简接过书,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沈逸寒的手指,两人都顿了一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不客气。”沈逸寒连忙收回手,假装去整理柜台上的书,耳根却悄悄红了。
傅严简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翻开《诗经》,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页上,也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沈逸寒坐在收银台后,假装看书,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那边瞟。傅严简看得很认真,偶尔会皱起眉头,像是在琢磨某个字的意思,手指会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缓慢而规律。
店里很安静,老式挂钟滴答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阳光的味道。沈逸寒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好像也不错。
他不知道的是,傅严简看似在看书,眼角的余光也一直在他身上。看他低头看书时认真的侧脸,看他偶尔伸手拂过额前的碎发,看他被阳光晒得微微眯起的眼睛……这个安静的小书店,这个安静的素人老板,像一剂良药,抚平了他连日来被喧嚣搅乱的心绪。
“沈老板,”傅严简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这里……招兼职吗?”
沈逸寒猛地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傅严简合上书,看着他,眼神认真:“我说,我想在这里找份兼职。”
沈逸寒彻底懵了。
顶流影帝要在他的旧书店兼职?这是什么新型的综艺节目剧本吗?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傅严简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低沉的笑声在安静的书店里回荡,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再次在沈逸寒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有种预感,这个叫傅严简的顶流,大概会彻底打乱他平静的生活。而他自己,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打乱。
老式挂钟滴答作响,阳光慢悠悠地在地板上移动,像是在为这场意外的重逢,按下了慢放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