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忆的指尖捏着湿巾在奶渍上打圈时，指腹能摸到T恤布料的纹路——是那种洗过几次的柔软，奶渍浸进去的地方有点发硬，像块被雨水泡过的纸板。她不敢太用力，怕把绿色的布料蹭得起球，只能轻轻按着，看着浅白色的印子一点点淡下去，像雪在暖阳里慢慢融化。
“你看你看，我说吧！”寸昭凑得太近，发梢扫过末忆的脸颊，带着点洗发水的桃子香，“这湿巾含什么酶来着，我姐说就爱啃奶渍里的蛋白质，跟小虫子似的——哎你别躲呀！”她伸手想去指那片快消失的印子，被末忆下意识偏头躲开，指尖擦过对方的耳垂，烫得像碰了块刚出炉的糖糕。
末忆的脸更红了，低头把湿巾团成小团攥在手心，塑料包装的边角硌着掌心。“真的……谢谢。”声音比刚才清楚了些，却还是不敢抬头，视线落在自己鞋尖——白帆布鞋上沾着点食堂门口的草屑，是来女生宿舍过程中被寻梦拽着跑时蹭的。
寻梦正抱着寸昭的胳膊晃，粉头发扫得末忆手背发痒：“我妹妹上次把牛奶洒在幼儿园园服上，我妈用肥皂搓了半天都有印子，后来我偷偷拿这个湿巾给她擦，居然干净了！老师还夸她衣服整洁呢。”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寸昭的耳朵，“我妈到现在都以为是她肥皂买对了。”
寸昭笑得肩膀直颤，伸手捏了捏寻梦的粉头发：“你这小机灵鬼！下次我姐再跟我吹这湿巾神，我就说‘寻梦妹妹早就用过啦’。”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自己的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个透明小盒子，里面码着各种颜色的发绳，“对了末忆，你头发散着容易沾东西，我给你找个发圈？”
末忆刚想说不用，就见寸昭已经挑了根浅绿的——和她T恤一个色，上面还缀着颗小小的珍珠，在阳光下闪了闪。“你看这配色，跟定制的似的！”寸昭不由分说地帮她把碎发拢到耳后，指尖偶尔碰到她的颈窝，凉得末忆缩了缩脖子，却没躲开。发圈轻轻一绕，碎发都乖乖收住了，露出她小巧的耳垂，红得像颗熟透的樱桃。
“好看吧？”寸昭退后半步打量，像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我姐说扎头发显精神，尤其是上课的时候，头发一挡就容易走神——哎说到上课，橦宿你带那么多书，是准备把图书馆搬回宿舍吗？”
鸻橦宿正把高数和文科课本往书架上塞，闻言回头笑了笑：“我妈怕我跟不上，硬塞了几本预习册，说‘笨鸟先飞’。”她的指尖划过书脊上凹凸的字，想起在家临走时母亲把书塞进她书包的样子，手背被母亲掌心的茧子蹭得有点痒，“其实我也没打算真看，就是带着安心。”
“骗人！”寸昭突然从背后扑过来，下巴搁在鸻橦宿的肩膀上，差点把她手里的书撞掉，“你刚才翻高数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呢！是不是觉得那些符号特亲切？”被鸻橦宿笑着推开后，她又蹦到筱暗旁边，探头看那本《哲学导论》，“小暗你就更过分了，人家开学第一天看小说，你看哲学？这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筱暗正用荧光笔在书页上划句子，笔尖顿了顿，没抬头：“比糖醋里脊耐饿。”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认真，尾音刚落就被自己逗笑了，嘴角弯出个浅浅的弧度，像平静的湖面被风吹起个小涟漪。
寸昭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在开玩笑，立刻拍着桌子笑：“我的天！小暗你居然会说冷笑话！我姐说学哲学的人都特严肃，跟老古董似的——哎你这书借我看看呗？万一我看完突然顿悟了呢？”
“你能看懂‘存在即合理’这五个字就不错了。”筱暗终于抬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里面有很多古希腊的名字，比食堂的菜名还绕。”
“切，看不起谁呢！”寸昭不服气地伸手去够书，被筱暗轻轻按住手腕，“等你把盐焗花生的壳吐进垃圾桶再说。”她低头一看，果然自己脚边落了好几片花生壳，赶紧蹲下去捡，头发垂下来遮住脸，像只埋头啄米的小鸡。
寻梦正帮末忆把擦干净的T恤抚平，闻言笑着说：“昭昭你这是‘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她忽然指着窗外，“你们看楼下那棵梧桐树，叶子黄了一半了，风一吹跟撒金粉似的。”
几人凑到窗边往下看，果然见梧桐叶打着旋儿往下飘，有片叶子飞得特别高，像要往天上钻，最后还是晃晃悠悠落进了花坛。末忆指着花坛角落里的蒲公英：“那里还有蒲公英呢，绒球好大。”
“等周末我们去摘吧！”寸昭眼睛一亮，“我姐说对着蒲公英许愿特别灵，尤其是刚开花的那种——哎说到周末，食堂三楼的麻辣烫周末加麻酱，我姐每次都特意绕路去吃。”她话题转得比翻书还快，手已经摸到书包带，“不说了不说了，再不去饭真没了！”
寻梦立刻响应，拽着末忆就往外跑：“走走走！”末忆被她拉得踉跄了一下，手里的空牛奶瓶差点掉地上，赶紧攥紧了，瓶底和掌心碰撞出轻响，像颗小石子掉进了水潭。
鸻橦宿慢悠悠地收拾着桌上的花生壳，见筱暗还在看书，轻声说：“真不去？”筱暗翻书的动作顿了顿，合上书站起身：“去。”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像藏了颗糖在喉咙里。
五个人挤在走廊里往下走，寸昭的帆布鞋踩在楼梯上“噔噔”响，像在打节拍。寻梦和末忆手拉手走在中间，偶尔低头说句悄悄话，粉头发和绿T恤晃在一起，像两朵开得正艳的花。鸻橦宿和筱暗走在最后。
“你真喜欢哲学？”鸻橦宿侧头问，看见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筱暗的眼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谈不上喜欢，”筱暗的视线落在楼梯转角的公告栏上，那里贴着新生须知，“就是觉得很多想不通的事，书里能给个说法。”她顿了顿，补充道，“比如为什么寸昭永远精力旺盛。”
鸻橦宿忍不住笑了：“可能她的细胞比别人活跃三倍。”说话间已经到了一楼，食堂的香味顺着风飘过来，混着油炸食品的酥脆气，勾得人肚子直叫。
末忆被这股热闹劲儿感染，脚步也快了些，路过饮料机时突然停住：“我想喝瓶橘子汁。”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像终于鼓足勇气说出心愿的小孩。
鸻橦宿笑着掏钱：“我请你，算庆祝我们成为室友。”末忆的脸又红了，接过橘子汁时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轻声说：“下次我请你喝酸奶。”
筱暗站在一旁看着，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递给鸻橦宿：“刚才看你皱眉，是不是觉得寸昭太吵了？”薄荷糖的包装是绿色的，和末忆的T恤一个色。
鸻橦宿接过来剥开，清凉的味道立刻在嘴里散开：“不是吵，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她看着不远处寸昭和寻梦，末忆站在旁边笑着，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撒了层金粉，“像是把很多种颜色揉在一起，成了一幅画。”
筱暗没说话，但嘴角弯出个一个浅浅的笑。食堂里的喧闹声、打菜阿姨的吆喝声、远处篮球场的拍球声混在一起，像一锅慢慢熬着的粥，暖乎乎的，带着说不出的香。
末忆举着橘子汁跑过来，发圈上的珍珠在阳光下闪了闪：“快走吧，昭昭都要急死了！”她的声音比刚才响亮了些，耳尖的红还没褪，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像藏了颗星星在里面。
几人一起走着，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交叠在一起，像条拧不断的绳。风从食堂门口钻进来，吹得寸昭的发梢蹭过寻梦的脸颊，带来一阵桃子香，和橘子汁的酸甜、糖醋里脊的酱香、薄荷糖的清凉混在一起，酿成了初秋最温柔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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