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四十八分,海城天际浮起一线蟹壳青。槐之桥上的路灯一盏盏熄灭,像有人捻掉了夜的最后一排烛芯。
沈清颜和傅之珩并肩坐在桥中央新铺的木栈道上,脚下河水无声地滑过,带走细碎的星光。
她的无名指上,那枚刻着“07·QINGYAN”的戒指在微光里泛着温吞的金属色,像一枚被潮水打磨多年的贝壳。
傅之珩把左臂的绷带拆下,伤口已经结痂,暗红色的疤像一条细小的桥,连接过去与未来。
“疼吗?”她问。
“疼才记得住。”他答得低,却带着笑,“以后每疼一次,就想起这座桥。”
风吹来,带着早春的凉意和河面淡淡的水腥。
沈清颜从口袋里掏出那部老旧的卫星电话——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遗物。
屏幕早已破碎,她却把电话贴在耳边,仿佛还能听见父亲在另一端说:
“桥不会跑,誓言不会老。”
她轻轻按下开机键,意外的是,电池竟还有最后一格电。
短暂的电流声后,一段录音自动播放——
背景是非洲傍晚的虫鸣与枪炮余音,父亲的声音沙哑却温柔:
“清颜,如果你听见这段话,说明你已经把桥立得比爸爸还高。
别哭,爸爸只是提前去对岸放烟花。
今天起,你的成年礼完成了——
把胸针戴上,替我看尽人间烟火。”
录音结束,屏幕闪了两下,彻底黑屏。
沈清颜把电话放在桥栏上,像放下一块压了多年的石头。
傅之珩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绒布袋,倒出两枚铜质弹壳——
一枚是父亲当年留下的“07”,一枚是昨夜他亲手在靶场剪下的“01”。
他把“07”弹壳嵌进桥栏预留的凹槽,又把“01”弹壳递给她。
“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们都来这里换一次弹壳。”
沈清颜接过,指腹摩挲过弹壳边缘,低声笑:“那得攒多少枚?”
“攒到我们走不动为止。”
天边第一缕阳光跃过河面,像一把金色的钥匙,轻轻拧开了夜的锁。
沈清颜站起身,把父亲的卫星电话高高举起,然后松手——
电话坠入河中,溅起极小的水花,很快被河水吞没。
傅之珩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走吧,回家。”
“回家。”
他们并肩走下桥,背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刚刚铺好的路,笔直地通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