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闹钟还没响,何谐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洗漱,生怕吵醒隔壁的孙述。昨晚他听见孙述房间传来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持续到凌晨。
工厂在龙岗区,要转两趟公交车。何谐站在拥挤的车厢里,闻着周围人身上的汗味和早餐的油腻气息。车窗外的天还没完全亮,路灯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孤寂。
电子厂的铁门缓缓打开,穿着蓝色工服的工人们鱼贯而入。何谐跟着人群走进车间,刺鼻的化学气味让他忍不住咳嗽。流水线已经开始运转,机器发出规律的轰鸣声。
"新来的?"一个中年女工打量着他,"我是这条线的组长,叫我王姐就行。"
何谐点点头,王姐带他走到一台机器前。"很简单,就是把电路板放进去,等机器焊完再拿出来。"她示范了一遍,"记住,动作要快,但不能出错。"
何谐戴上手套,开始工作。起初他还觉得轻松,但很快发现这是个极其枯燥的过程。重复的动作,刺鼻的气味,还有永远走不完的流水线。他的手臂开始酸痛,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
中午休息时,何谐端着饭盒坐在角落里。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他插不上话。饭盒里是昨晚煮的青菜和米饭,已经凉了。
"新来的?"一个年轻女工凑过来,"我叫小芳。"
何谐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位置。小芳很健谈,告诉他厂里的各种规矩和八卦。何谐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下午的工作更加难熬。何谐的手臂已经麻木,眼睛也因为长时间盯着机器而酸痛。他想起家里的稻田,想起父母在田间劳作的身影。原来城市里的生活,并不比农村轻松。
晚上回到出租屋,孙述不在。何谐瘫在床上,浑身酸痛。他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是踉跄的脚步声。
"你喝酒了?"何谐走出房间,看见孙述靠在墙上,脸色苍白。
孙述摆摆手,摇摇晃晃地往卫生间走。何谐跟过去,看见他趴在马桶上呕吐。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胃酸的气味。
何谐轻轻拍着孙述的背,等他吐完,递给他一杯温水。孙述接过水杯,手还在发抖。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沙哑。
何谐扶着孙述回到房间。床上堆满了脏衣服和空酒瓶,他帮孙述收拾出一块可以躺下的地方。
"为什么要这样?"何谐问。
孙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有梦想。"他苦笑,"我想当画家,可是家里人说那是没出息的事。"我来深圳,以为能找到机会,可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哽咽。
何谐坐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白天在工厂的经历,突然觉得孙述的颓废也许不是没有原因的。
"睡吧。"何谐轻声说,"明天会更好的。"
孙述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何谐看着他苍白的脸,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也许没有那么冰冷。至少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还有两个孤独的灵魂可以互相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