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却关不住心脏怦怦乱跳的声音。膝盖上纱布包裹的钝痛,远不如监控里林薇薇那无缝切换的冷笑刺骨。贺峻霖那条短信像只狡黠的电子蝴蝶,轻轻落在屏幕上:“变脸艺术,川剧看了都惭愧。可惜,观众席里不全是瞌睡虫。” 后面还跟着一个眯眼笑的狐狸表情包。
他知道。证据在他手里。但这只狐狸是递来橄榄枝,还是挖好了新的坑?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甜腥。
第二天的主题是“心动树洞的秘密”。场景梦幻得像玻璃糖纸,巨大的水晶树垂下流光溢彩的“心声胶囊”。林薇薇换了身更显脆弱的奶油色针织裙,眼尾泛红未消,安静地坐在铺满绒垫的秋千上,像一碰即碎的瓷娃娃。弹幕飘过一片【薇薇别难过】【抱抱小仙女】的云朵。
我的“剧本”依旧踩在刀尖:“阴暗角落的偷窥者,企图染指林薇薇的纯真心声,当场现形,衬托她的无暇透明”。
录制推进到核心环节——将写好心声的星月卡片投入“树洞”。我像个提线木偶,按照指令,“鬼祟”地靠近林薇薇的目标树洞,手里攥着节目组塞来的、充满病态执念的伪造卡片,等待“不慎”掉落的高光时刻。
镜头如影随形,捕捉着我每一个“心虚”“嫉妒”的微表情。林薇薇“恰好”回眸,撞见我的动作,惊讶地掩住唇,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音:“淼淼姐?你…在做什么呀?” 无辜又受伤。
就是现在!我“慌乱”地想藏起卡片,“失手”让它飘落在地!扭曲露骨的字迹在镜头下无处遁形!
剧本高潮该是她“不可置信”的质问和泪水。
然而——
“导演,” 一个清越带点慵懒的声音响起,贺峻霖不知何时斜倚在观察席的高脚椅上,指尖闲闲地转着一支钢笔。他今天穿了件雾霾蓝的宽松毛衣,软化了镜片后的锐利,像个无害的邻家学长。“插播个小彩蛋?观众点播率超高的‘后台花絮’,调节下气氛?” 他笑得人畜无害,尾音微微上扬。
王导在导播间眼皮狂跳:“贺峻霖!别胡闹!流程…”
贺峻霖指尖在平板上一划。主屏幕浪漫的星河流转画面瞬间切换!
一段仅有**三秒**、无声、但清晰度极高的手机拍摄片段!正是昨晚那个堆满道具的昏暗角落!
画面里:
林薇薇侧对着镜头,挂掉电话的瞬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烦躁和不耐,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她对着反光的道具金属板,**极其熟练地调整了一下嘴角弧度**,眨眼间,那点不耐烦像被橡皮擦抹去,换上了纯真无邪的表情,转身离开。
空气凝固了半秒。针落可闻。
镜头猛地怼向林薇薇。她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总是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瞪圆,盈满了**真实的惊恐**,像被捕兽夹夹住的小鹿。但仅仅一秒,更汹涌的泪水迅速蓄满眼眶,她捂住嘴,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这…这是什么?!” 她声音破碎,带着哭腔指向屏幕,难以置信地看着贺峻霖,“你…你剪辑陷害我!这段视频是拼接的!是恶意剪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转向镜头,泪水涟涟,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大家…大家不要相信…是有人…有人想毁了我…”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含义不言而喻。
弹幕瞬间分裂:
【????那个白眼???】
【天啊薇薇哭了!肯定是假的!贺峻霖太过分了!】
【拼接?恶意剪辑?有可能啊!】
【苏淼淼表情好平静…细思极恐…】
【贺峻霖哪来的视频?动机呢?】
一片哗然中,马嘉祺温和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起,像清泉流过乱石:“既然有争议,不如…我们看看原始时间戳?” 他不知何时已走到主控台旁,姿态从容。修长的手指在备用设备上轻点几下,屏幕上立刻调出了那段三秒视频的**完整文件属性**,清晰的拍摄时间、设备型号、未经编辑的原始格式标识,赫然在目!
他甚至还贴心地将林薇薇“调整嘴角”那不足半秒的动作,用技术手段**单独提取、放慢、循环播放**。慢镜头下,那表情管理的**娴熟与刻意**,被无限放大,像一帧帧精心设计的默剧。
马嘉祺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看向崩溃的林薇薇,语气温和得像在讨论天气:“薇薇,表情管理课…学得太用力了?” 没有指责,只有陈述。却比任何控诉都更致命。温柔刀,刀刀割在要害。
“……” 张真源一直没说话。他坐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小山。目光死死盯着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的“变脸”慢动作,又缓缓移开,落在我膝盖那碍眼的白色纱布上。他浓密的眉毛紧紧拧着,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被欺骗的愤怒,像只发现自己被耍了的大型犬,茫然又受伤。他猛地看向林薇薇,拳头在膝盖上握紧,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别开了脸。
严浩翔靠在最远的阴影里,双手插兜,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当林薇薇哭喊着“恶意剪辑”时,他极其轻微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手指间一支银色钢笔灵巧地转了个花,笔尖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冰冷的寒芒。无声,却充满了嘲讽。
刘耀文坐在离林薇薇不远的地方。从视频播放开始,他就僵住了。少年人总是元气满满的脸此刻一片空白,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林薇薇那个“白眼”和“变脸”的慢放。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反复张开又握紧,指尖微微颤抖。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昨天下意识扶住林薇薇的那只手,眼神空洞,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直播信号在混乱中被掐断,留下全网沸腾的猜测和撕裂的争吵。王导铁青着脸宣布暂停录制。林薇薇被经纪人半扶半抱着带走,哭得几乎背过气去,临走前哀怨地看了贺峻霖和我一眼。
人群散去,只剩下满地狼藉的星光和无声流淌的尴尬。
贺峻霖慢悠悠地踱到我面前,手里捏着那个小小的平板。他歪了歪头,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像只计谋得逞的狐狸:“怎么样?‘眼泪消失术’精彩吗?” 他晃了晃平板,“这只是个…预告片。”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更小巧的、贴着卡通狐狸贴纸的银色U盘,轻轻放在我掌心,指尖微凉。“完整的‘川剧变脸’全记录,外加…她团队联系水军的几个小群聊截图。” 他凑近一点,声音压得低低,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气息,“王导现在肯定在疯狂找母带呢。你说…要是明天直播前,这份‘小礼物’不小心‘泄露’给某个八卦博主…” 他眨眨眼,留下无限遐想。
“现在,” 他退后一步,恢复那副慵懒无害的样子,目光扫过远处沉默捏着皱巴巴台本的丁程鑫、正在低声安抚工作人员的温润侧影马嘉祺、盯着纱布发呆的张真源、阴影里转笔的严浩翔、以及独自坐在角落低头看手的刘耀文。
“猜猜看,” 贺峻霖的声音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恶作剧般的期待,“面具裂了缝,底下的脸,是更漂亮…还是更可怕?这场‘真心’游戏,才刚热完身呢。”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转身溜达着离开了。
我攥紧那个带着卡通狐狸体温的U盘,掌心一片濡湿。膝盖的痛楚提醒我现实的冰冷,而掌心的小小金属块,却像一颗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也像一把不知通往天堂还是地狱的钥匙。
打脸的火药已经埋下,引信握在我手里。而观众席上的“瞌睡虫”们,正揉着眼睛,准备迎接一场真正的好戏。空气里,甜腻的梦幻泡泡被戳破,弥漫开硝烟与草莓混合的、奇异又刺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