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格外大,吹得谢清逢的白衬衫猎猎作响。陆墨蚀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清逢,不要在那。”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那里危险,过来。”
谢清逢站在天台边缘,单薄的身影在暮色中摇摇欲坠。他回头看向陆墨蚀,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笑:“陆墨蚀,再见了。”
陆墨蚀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他看见谢清逢松开抓着栏杆的手,冲过想抓住他的手,却只看见他的衣角在风中翻飞,看见他向后仰倒时脖颈扬起的弧度。身体像是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我爱…你……”
陆墨蚀听到了谢轻逢留下的最后一句告白。然后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从视野中消失,灰色围巾在空中舒展开来,像一只折翼的鸟。
砰。
沉闷的声响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陆墨蚀的双腿突然失去知觉,整个人跪倒在水泥地面上。他死死盯着谢清逢最后站立的地方,那里现在只剩下一片虚无。
周围的人开始骚动。有人在大声呼救,有人在打电话报警。陆墨蚀依然跪在原地。
“先生!先生!”
一个保安模样的人用力摇晃他的肩膀,“您朋友跳楼了!医护人员马上就到!”
陆墨蚀缓慢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得可怕。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当医护人员赶到现场时,他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听着担架展开的声音,听着各种医疗设备的嗡鸣,却始终没有回头。
“伤者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准备心肺复苏...”
“肾上腺素1mg静脉注射...”
这些专业术语飘进耳朵,却无法在脑海中形成任何意义。陆墨蚀的视线落在自己颤抖的手上,那里还残留着天台栏杆冰冷的触感。
“先生,您需要让一下。”
有人轻轻拉他的手臂。陆墨蚀这才发现急救人员已经围成一圈,正在进行抢救。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看见谢清逢苍白的手垂在担架边缘,指尖微微发青。
“患者瞳孔散大固定…”
“心电监护呈一直线…”
“宣布临床死亡时间…”
每一个字都像钝刀,一下下割着他的神经。陆墨蚀突然站起身,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一位女医生走过来,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先生,请您节哀。我们还需要您配合做一些手续……”
陆墨蚀置若罔闻。他的目光越过医生肩膀,落在那个被白布覆盖的轮廓上。一阵风吹来,掀起了白布一角,露出谢清逢熟悉的侧脸。
那一刻,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色彩都褪去了。陆墨蚀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与外界彻底隔绝。他看见医护人员在说话,看见他们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有人递给他一杯水,他没有接。有人扶他坐下,他毫无反应。直到警察来询问情况时,他才机械地回答了几个问题。
“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
“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
“他留下遗书了吗?”
“……”
每一个回答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陆墨蚀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副担架,仿佛只要一直看着,谢清逢就会突然坐起来,像往常一样对他微笑。
当救护车准备离开时,陆墨蚀突然冲上前去:“等等!”
医护人员停下动作。他颤抖着手掀开白布,谢清逢安详的面容映入眼帘。那张脸上没有痛苦,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像只是睡着了。
陆墨蚀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触感冰凉。他俯下身,在谢清逢耳边轻声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滴泪水落在谢清逢的眼睑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像是他在哭泣。
“先生,我们该走了。”
陆墨蚀缓缓直起身,看着白布重新盖住那张熟悉的脸。当救护车门关上的瞬间,他终于崩溃地蹲在地上,将脸埋进掌心。
夜色渐深,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去。陆墨蚀依然坐在天台上,双腿悬空,就像谢清逢曾经坐过的那样。夜风吹干了他脸上的泪痕,留下紧绷的刺痛感。
“为什么…”他对着虚空发问,声音嘶哑,“为什么让我失去你…”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第一次,他毫无准备地失去他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陆墨蚀像一具行尸走肉。他机械地参加葬礼,机械地处理谢清逢的遗物,机械地回答每一个前来慰问的人。所有人都说他表现得很坚强,只有他知道,那是因为他还没能真正接受这个事实。
直到某个深夜,当他又一次整理谢清逢的书桌时,发现了一本被藏在抽屉最底部的日记。翻开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行字: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遇见你。”
陆墨蚀抱着日记本跪倒在地,终于崩溃,控制不住的大哭。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谢清逢不能回来了。
窗外的雨下了一整夜。而陆墨蚀就这样坐在地板上,一遍又一遍地翻看日记,直到晨光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