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苏屿便留在山谷中调养反噬带来的创伤。山谷里那些曾因神女病危而被乘黄抓来抽取能量,惶惶不安的小妖们,此刻成了苏屿最忠实的玩伴。苏屿带着善意,常以自己的见闻讲述世间万物,教导这些懵懂的生灵辨别善恶是非。苏屿坚信,对于妖类,一味压制看管并非长久之计,唯有教化引导方能走向共生。他温和的态度和那些新奇有趣的见解,渐渐赢得了小妖们的亲近。也让初代神女对他“人妖平等,教化为本”的理念深表认同。
唯有系统默默吐槽:这三年下来,山谷里毛茸茸的小妖都快被苏屿薅秃噜皮了,个个油光水滑。
一次闲谈中,苏屿提起了被封印的蜚。白泽神女轻声叹息,告知蜚被封印在出生之地,作为惩罚需禁锢三百年。
“我想去看看他。”苏屿眼神坚定。
白泽神女起初并不赞同,她深知蜚所携瘟疫的可怕。但在苏屿的一再坚持下,她终究还是点了头。
在白泽神女的默许和乘黄的陪同下,苏屿来到了一处荒凉得令人心悸的山洞。这里寸草不生怪石嶙峋,仿佛是天地间被彻底遗忘遗弃的一角。洞穴中央,一道身影被暗金色的符文锁链紧紧禁锢着,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他有一头蓬松的银白色卷发,身形瘦削,赤裸的上身布满不规则的疤痕,正是灾兽——蜚。
感受到生人气息,蜚猛地抬起头,警惕的目光在触及白泽神女时,瞬间化作了深沉的痛苦与难以言喻的愧疚,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卑微。他下意识地将伤痕累累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想将自己彻底藏匿起来。
苏屿没有贸然靠近,在距离封印尚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他需要借助寰宇星盘的力量隔绝气息。斗姆元君的神能本就蕴含消灾解厄之力,但他修为尚浅,只能通过引动星盘的投影带来星辰之力庇护自身。
他盘膝坐下,心神沉入血脉深处,沟通那源自星斗的力量。眉心的淡金神印微微亮起,一道虚幻而宏大的布满玄奥星辰轨迹的星盘虚影在他身后缓缓凝聚浮现。清冷的星辉如同水银泻地,温柔地洒落,将他周身笼罩。
蜚身上无意识散逸出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灰黑瘟疫戾气,在触碰到这片纯净星辉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迅速消融净化!
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沐浴在星辉中的少年。这个陌生人……竟然不怕他身上这带来灾厄与死亡的气息?
确认星辉能有效隔绝瘟疫戾气,苏屿这才站起身,在星光的庇护下,独自缓步走到封印边缘。隔着那闪烁符文的锁链,他抬手,用灵力将几颗从人间带来的、包裹着五彩糖纸的糖果,以及几个他闲暇时亲手雕刻的、精巧灵动的小木偶小动物,轻轻地送了进去。
“我叫苏屿。”他的声音平静温和,像山谷里流淌的溪水,“这是人间的糖果,甜的。这些小玩意儿是我做的,无聊时可以看看解闷。”
蜚愣愣地看着落在冰冷岩石上的糖果和玩具,五彩的糖纸在昏暗的洞穴里显得如此鲜亮温暖。他又抬起头,望向星光笼罩下的少年,他的眼神清澈不含一丝厌恶或恐惧。那漫长岁月积压下的、几乎凝固成冰的孤寂与绝望,在这一刻,仿佛被那微甜的糖纸和这份陌生的小心翼翼的善意,悄然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他迟疑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其中一颗包裹着红色糖纸的糖果,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苏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蜚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从此之后,他隔三差五便会独自前来。有时带些人间的新奇小玩意儿比如一些小孩子才玩的小玩具,一串用彩色石子串成的链子;有时则只是安静地坐在封印之外,在星辉的笼罩下,无视那弥漫的疫气,默默地修炼。渐渐地,蜚眼中的警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笨拙的亲近。苏屿,成了蜚这漫长孤寂时光里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
在乘黄这位大妖的羽翼庇护下,苏屿终于摆脱了初入大荒时的提心吊胆。他安心地教导着山谷里形态各异的小妖们,闲暇时便撸撸毛茸茸的小家伙们,或是潜心修习系统里记录的天机阁高深术法。宁静的时光如同山谷中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流淌。
三年后的某一天,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在苏屿脑中响起:
【能量恢复临界点,时空坐标稳定。返回锚点时机已至。请宿主准备。】
要回去了。苏屿心中涌起浓浓的不舍。他向白泽神女以及乘黄辞行,再次郑重地叮嘱乘黄,务必牢记那万年之约。最后他独自来到了囚禁蜚的洞窟之外。
蜚仿佛早已感知,安静地等候在封印边缘。苏屿取出一枚温润细腻触手生温的白色玉坠。这玉坠看似并非凡品,其上有着蕴含道韵的星辰轨迹图案,更是他耗费了无数心血,反复琢磨引动星力才刻画而成,每一笔都凝聚着他的专注与祝福。这枚倾注了他极大心血的星辰玉坠,被他用灵力轻轻送入封印之内,稳稳地落在蜚的面前。
“我要走了。”苏屿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这枚星辰玉坠,留着它,做个念想吧。”
蜚猛地伸出手,将那枚似乎还带着苏屿体温的玉坠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你去哪里,可不可以偶尔来看看我?又或者给我传个消息就好。”他喉咙哽咽,银色的卷发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双眼中几乎要溢出的不舍与悲伤,清晰可见。
苏屿张了张嘴,只觉得一阵无力,此时时间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距离。
“会见面的,一定会的”苏屿最后坚定的回答道,只是是万年以后了,说不定到那时你已经把我忘了。
苏屿大概是最能体会蜚的处境的人了,他是水蓝星最后的希望,所以他孤单一人,哪怕在这里交了朋友,他最后还会是孤单一人继续下一个世界。
“虽然我不会喘气,但是我也是生命,你这是一点也不把我放在心里啊”此时,系统的突然出声打断了苏屿的情绪。
苏屿:…………
苏屿站在山谷开阔处,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生活了三年的土地。目光扫过乘黄那依旧神骏却已染上风霜的身影,掠过白泽神女温柔而带着祝福的目光,最终投向蜚被囚禁的那片荒凉山壁的方向。在白泽神女、乘黄以及众多闻讯赶来满眼不舍的小妖们的注视下,他引动眉心神印,全力沟通血脉深处的星盘之力。同时,系统储备的能量汹涌而出,一道恢弘璀璨的星光柱,如同接引天梯,轰然穿透大荒的天幕,将他彻底笼罩。
苏屿的意识,在光怪陆离的时空乱流中沉浮穿梭,最终猛地一沉,落回了三万年后天机阁那巨大而神秘的寰宇星盘之前,正好被留守在这里的长老弟子团团围住。此时,距离他当初偷偷启动星盘溜走,仅仅过去了三天。
然而,天机阁内,却因少阁主的这“三日”失踪,早已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长老们急得胡子都快揪掉了,团团转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少弟子已被派遣下山四处搜寻。虽然天机演算都指向“有惊无险,平安归来”的卦象。但在这群将苏屿视若珍宝的长辈和同门眼中,他终究还是个“孩子”,不亲眼见到他安然无恙,那颗悬着的心,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来。
此时的系统看着被长老们之前反复检查推演,星轨都快被撸出火星子的寰宇星盘,默默吐槽:再演算下去,这宝贝疙瘩怕是要提前报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