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沾湿了青石板,我踉跄着往皇城方向挪。萧珩的血把我的衣裳都浸透了,腥气混着他身上那股冷松木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脚踝的伤口又裂开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靠在一块歪脖子石头边喘气,手背擦过脸颊,摸到一片温热——是他的血,还是我的泪?
"别丢下我..."
他忽然在我背上呢喃,声音轻得像片落叶。我浑身一颤,想起柳絮跪在雨里求我时说的话。那时她也是这样,用那种快断气的声音说:"娘娘,救救我妹妹..."
"闭嘴!"我咬牙低吼,也不知道是在骂谁。萧珩没再说话,头垂在我肩上,呼吸喷在颈侧,烫得吓人。
远处传来马蹄声。我赶紧躲进道旁的灌木丛,枯叶扎得我生疼。马队从山道上飞驰而过,为首那人袖口露出半截凤凰纹身。
晨光刺破云层时,皇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我扶着墙慢慢往前蹭,胎记突然跳了一下,像是有人拿针扎。
东门街口贴满通缉画像,我的脸和萧珩的并排挂着,底下写着"谋逆大罪"四个黑字。商贩们凑在布告前议论,有个卖油条的老头念叨:"这姑娘瞧着面善..."
萧珩又咳起来,血点溅在我锁骨上。我慌忙把他往上托了托,后腰突然撞上个硬物。
"小心。"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我转身看见李铮,他身后跟着几个黑衣影卫。
话没说完,街角转出几个黑衣人,为首的那个举剑就砍。我袖中金雀簪连发三枚毒针,三个刺客捂着喉咙倒地。剩下的人呼啦围上来,逼着我们退进死胡同。
"放下太子。"领头的冷笑,"赏金够你享福下半辈子。"
我把萧珩轻轻放在地上,金雀簪握得更紧。胎记突然烫起来,像要烧穿皮肉。
"沈清婉。"萧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放下簪子。"
我猛地回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他伸手想碰我,却在半空僵住。
"你早就知道?"我嗓子干得冒烟,"知道这支簪子害死了多少人?"
"我知道..."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也知道你母亲为什么留它给你。"
黑衣人往前逼近一步。我手指扣住发射机关,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混在一起。
"让开!"我喝道。金雀簪闪着冷光,映出萧珩眼里的血丝。
弩箭破空声在此时响起。李铮带着影卫冲进来,利箭穿透黑衣人的咽喉。混乱中我听见他说:"太后下令清除所有破阵子余党,太子...恐怕..."
我没听清后面的话。萧珩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生疼:"听我说,容王他们..."
"够了!"我甩开他的手,"现在该说的不是这个。"
李铮伸出手:"快跟我们走。"
萧珩撑起身子,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让我陪你去揭开真相。"
我盯着他泛白的唇,想起废后那天的鼓乐声。金雀簪突然颤动,胎记也跟着跳。
"若你骗我..."我咬牙切齿,"我会亲手了结你。"
我把萧珩推给李铮,转身时瞥见他手中木簪。两件东西在晨光里闪过一道微光,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朱雀门越来越近,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我摸了摸胎记,它跳得像要蹦出来。金雀簪无风自动,在袖中发出细微的嗡鸣。
朱雀门的铜环在我身后合拢时,胎记突然剧烈跳动。我扶着宫墙大口喘气,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远处更鼓声混在一起。
"姑娘可要买些新摘的莲蓬?"
卖花老妇不知从哪冒出来,竹篮里沾着露水的白荷映得她满面清辉。我摇头要走,她忽然抓住我袖口:"前头巡防加了三倍人手,带刀的都换成了御前侍卫。"
这话让我停下脚步。老妇的手指枯枝般硌着我腕骨,力道大得不似常人。她冲我眨眨眼,浑浊瞳孔里闪过一丝金芒。
更远处传来喧哗声。我贴着墙根往前蹭,暗巷里飘来血腥气。转角处横着具尸体,喉间插着半截断剑——是方才死胡同里倒下的刺客。
"还往哪躲?"
熟悉的嗓音让我浑身发冷。容王世子提着剑从阴影里踱出来,衣摆沾着泥浆。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那个袖口露出凤凰纹身。
"你不是..."我后退半步,脚跟撞上尸首。尸体已经凉透,却还带着温热的血迹。
"娘娘猜对了。"容王世子摸着剑鞘笑,"我父亲托我带句话:进了宫,就别想活着出来。"
我袖中金雀簪微微震动,像是要挣脱束缚。胎记烫得像要烧穿皮肉,耳边忽然响起琴师临终的话:"记住,能信的只有..."
"只有我自己。"我咬牙接完这句话。金雀簪连发五枚毒针,容王世子挥剑格开两枚,剩下三枚扎进他左肩。
混乱中我翻身跃上房梁,瓦片碎裂声在脚下炸开。容王世子暴喝:"放箭!"破空声追着我掠过屋檐,有支箭擦过小腿,带起一串血珠。
前方就是冷宫残垣。我蜷身滚落石阶,手肘重重磕在青砖上。血腥味混着铁锈气直冲鼻腔,恍惚看见废后那日,自己也是这样跪在砖地上。
"娘娘请回。"太监总管的声音依旧尖细刺耳。他站在垂花门下,手里握着鎏金拂尘,"陛下有令,擅闯冷宫者..."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渍,金雀簪在掌心发出嗡鸣。胎记突然剧痛,像有人拿烙铁贴着皮肤。
"让开!"我低吼。拂尘穗子扫过眼前,露出太监总管扭曲的笑脸。
弩箭就在这时穿透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