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并非高筑的台基,而是一片凹陷于巨大山壁前的天然圆形石坪。仿佛被无形巨手精心打磨过万年,中心区域微微下陷,形成一个浅浅的池子,里面并非水,而是盛满了纯净的、如同水银般缓缓流动的乳白色液体。祭坛四周,矗立着九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型青铜柱!柱身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极其古老、粗犷、神秘莫测的浮雕:有狰狞的异兽,有顶天立地的巨人,有驾驭风雷的先祖,有祭祀天地的宏大场面……青铜柱历经岁月,呈现出深沉的青黑色,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幽光,散发出苍凉、厚重、令人心生敬畏的古老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草药焚烧的异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灵韵。
大巫祝示意金蘅和巴影走到祭坛中心,立于灵乳池的边缘。宁宸等人则被无形的力量阻隔,只能停留在祭坛边缘,那九根仿佛支撑着天地的青铜巨柱投下的阴影之中。
“放松心神,莫要抗拒。”大巫祝对巴影低语,声音带着奇特的、仿佛能安抚灵魂的韵律。她将手中的盘蛇木杖,郑重地插入灵乳池边缘一个特定的、刻满符文的青铜凹槽中。
金蘅站在巴影身侧,神情肃穆。她双手开始结出复杂而古老的手印,十指翻飞如蝶舞,口中随之吟唱起音调奇诡、音节晦涩的百越古祭歌。那歌声悠远、苍凉,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力量,仿佛在与沉睡的祖灵对话。随着她的吟唱,祭坛周围的九根青铜巨柱仿佛被从亘古的沉睡中唤醒!柱身发出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如同远古巨兽的低吼,震得脚下石坪都微微颤抖。柱身上的浮雕在声波与灵光的激荡下,光影流转,那些古老的巨人、异兽、图腾仿佛真的活了过来,投射下道道朦胧而威严的光影,汇入灵乳池中!
灵乳池中的乳白色液体开始无风自动,剧烈地翻腾起来,如同沸腾的琼浆!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柔和光芒!池面泛起一圈圈急速扩散的涟漪,磅礴的灵光升腾而起,化作浓郁如实质的乳白色灵雾!这灵雾并未四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意志,丝丝缕缕缠绕向巴影身上!
就在灵雾触及巴影肌肤的刹那——
“呃!”巴影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颈侧的肌肤下,那暗紫色的荆棘魔纹如同被滚油泼中,瞬间变得灼热欲燃!它不再是若隐若现,而是如同活物般猛地挣脱束缚,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清晰无比地浮现!荆棘的图案疯狂地扭动、蔓延、生长,从锁骨处急速向上攀爬,瞬间覆盖了脖颈侧面,甚至延伸至耳后与半边脸颊!暗紫色的光芒幽深刺目,散发出冰冷、暴戾、与这神圣祭坛格格不入的深渊气息!巴影的身体剧烈颤抖,眼中痛苦与混乱的暗紫雾气剧烈翻涌!
“坚守本心!感受祖灵的意志!你非孤身!”大巫祝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定巴影身上那狰狞的魔纹,厉声喝道!她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蕴含着磅礴巫力的、色泽暗金的精血,屈指弹入沸腾的灵乳池中心!
“嗡——!”
灵乳池光芒暴涨!如同投入了一颗小太阳!翻腾的乳白色灵雾瞬间变得更加浓郁、更具侵略性!如同无数条乳白色的灵蛇,疯狂地缠绕、包裹、灼烧向那疯狂扭动的暗紫色荆棘魔纹!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寒冰!刺耳的灼烧声在寂静的祭坛上清晰可闻!乳白色的灵雾与暗紫色的魔纹激烈交锋、湮灭!魔纹在灵雾的净化下剧烈挣扎、扭动,颜色变得更加深暗,如同濒死的毒蛇发出最后的凶性!而灵雾也在魔纹的反扑下不断消耗、变淡!
金蘅的吟唱声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力竭的尖啸。她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额角汗如雨下,身体微微摇晃。祭坛周围的九根青铜巨柱嗡鸣声震耳欲聋,浮雕上投射下的光影更加凝实,源源不断地为灵乳池提供着古老的力量。
大巫祝口中念念有词,干枯的手指在虚空中急速划动,一个个散发着古老、晦涩气息的暗金色符文凭空凝聚,如同烙印般飞射融入翻腾的灵雾之中,增强着净化与镇压的伟力!
这是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角力!是百越巫觋圣地沉淀万年的祖灵之力与源自上古深渊的毁灭意志在巴影这具脆弱躯体上的直接对抗!
巴影站在风暴的中心,承受着撕裂般的痛苦。两股截然相反、却又都强大到恐怖的力量在她体内疯狂冲撞!一股是温暖、浩瀚、充满无尽生机与守护意志的大地祖灵之力;另一股则是冰冷、暴戾、渴求毁灭与回归深渊的原始魔念!她的识海被两种力量撕扯得几乎破碎,意志如同怒涛中的孤舟。
渐渐地,在祭坛古老力量持续不断的镇压与净化下,在巴影自身顽强意志的引导下,那疯狂扭动、光芒刺目的暗紫色魔纹,其凶焰终于被一点点压制下去!蔓延的趋势被强行遏制,刺目的光芒开始黯淡,最终极其艰难地、如同潮水退却般,缓缓缩回了锁骨下方,重新隐没于白皙的皮肤之下,只留下几道比之前颜色更深的淡紫色荆棘状痕迹。
灵乳池的沸腾与冲天的光芒缓缓平息,翻涌的灵雾也渐渐消散于无形。金蘅的吟唱声戛然而止,身体一软,被旁边的大巫祝及时扶住。大巫祝也气息粗重,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握着蛇头杖的手微微颤抖。
祭坛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九根青铜巨柱低沉悠长的嗡鸣余韵,如同祖灵疲惫的叹息,在空旷的山壁间缓缓回荡,久久不散。
大巫祝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因经历巨大痛苦而透出一丝异样清明的巴影,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震撼:“好霸道的‘源枷’!好精纯的‘渊引’!”她的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此非后天侵染之毒咒,乃……先天伴生之烙印!枷锁其表,深渊其根!是封禁之印,亦是……归墟之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