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数日,群山愈发苍翠,空气中弥漫的药草清香也越发浓郁。终于,一片被奇异阵法笼罩、云雾缭绕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谷口矗立着一尊古朴的巨石药鼎雕像,鼎身上缠绕着青翠的藤蔓,正是药王谷的标志。
“到家门口了!”柯珩伸了个懒腰,难得透出几分真实的放松。他转向大家,慢悠悠道:“欢迎莅临寒舍。友情提示,谷内奇花异草甚多,有些看着漂亮,摸一下可能就得劳烦我救你们三天三夜了。”
金蘅朝他做了个鬼脸:“哼!本圣女什么没见过?倒是你,别想用那些稀奇古怪的丹药糊弄我!”
进入药王谷,景象令人耳目一新。没有宏伟殿宇,只有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竹楼木屋。巨大的药圃如同七彩地毯铺满山谷,种植着形态各异、流光溢彩的灵植。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和谐的草木精粹之气,闻之令人精神一振。随处可见巨大的陶鼎、青铜坩埚,有的架在火脉之上,有的则依靠地热或阵法维持着温度,散发出袅袅药烟。
谷中弟子们大多身着简朴青衣,专注于照料药草或看护丹炉。见到柯珩回来,纷纷恭敬行礼:“少主!”目光好奇地扫过他身后气质各异的同伴。而一位面容清癯、气质儒雅中透着威严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目光先在桑婆婆身上停留,微微颔首致意:“桑长老,远道而来,辛苦了。”桑婆婆也微微颔首回礼。药王谷主的目光随后落在宁宸、白徵身上,赞许地点点头,又看向金蘅,微笑道:"小圣女,多年不见,出落得越发灵动了。"金蘅开心地朝着中年人点头。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巴影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尤其在扫过她颈侧时,停留了一瞬,温和道:"这位便是珩儿信中所提的巴影小友?果然根骨清奇。一路辛苦,快请入内歇息。"
药王谷的款待朴实却用心。灵泉泡的香茗,药膳熬制的羹汤,都蕴含着温和滋补的灵气。
“小圣女,”柯珩放下茶盏,笑容可掬地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瓶,轻轻晃了晃,里面几颗圆滚滚、七彩流转的丹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诱人的甜香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赶路辛苦了吧?尝尝我们药王谷特制的‘七巧玲珑糖’?保证比你百越最甜的野莓蜜还香甜三分,还能略微提神醒脑,最适合解乏了。”
那甜香仿佛有魔力,金蘅的视线瞬间被牢牢吸住,灵动的眸子亮得像发现了稀世珍宝。她哪里还听得进后半句“提神醒脑”,满脑子只剩下“比野莓蜜还甜”!柯珩话音未落,她已扑了过去,嘴里嚷着:“真的?算你还有点良心!” 话音未落,小手快如闪电,一把就从柯珩指间“抢”过了玉瓶,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抢”柯珩东西抢出了经验。
“哎!小圣……”柯珩故作姿态地伸手欲拦,指尖却堪堪擦过瓶身,脸上那抹狐狸般的狡黠笑容更深了。
金蘅才不管他,迫不及待地拔开瓶塞,倒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糖丸,看也不看就丢进了嘴里。糖丸入口即化,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浓缩了百果精华的极致甜香瞬间在舌尖炸开,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含糊地哼唧:“唔……好甜!”
然而,这极致的甜蜜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下一瞬,金蘅脸上的满足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茫然和惊愕。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她对面的宁宸,小巧的嘴巴微微张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宁……宁师兄?!”金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手指着宁宸的头顶,“你……你的头发里……怎么……怎么长出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了?!还是……粉色的?!” 她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众人一愣,目光齐刷刷看向宁宸。宁宸依旧是那副沉稳如山岳的样子,墨发束得一丝不苟,头顶哪有什么粉耳朵?
“噗……哈哈哈!”赫羽第一个反应过来,看着金蘅那副活见鬼的认真模样,拍着桌子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粉……粉色兔耳朵?!哈哈哈!小圣女,你看到啥了?!”
金蘅被赫羽笑得莫名其妙,又带着一丝被质疑的羞恼。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旁边的白徵,想寻求认同,结果目光落到白徵手中那支通体如凝霜的镇岳笛上时,瞳孔再次地震!
“啊!白师兄!你的笛子!”金蘅惊叫出声,指着镇岳笛,小脸煞白,“它……它活了!变成了一条冰蓝色的小蛇!还在……还在对着我吐信子唱歌?!” 她甚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真怕那“冰蛇”窜过来。
这下连宁宸都忍不住嘴角抽搐,柯珩更是肩膀耸动,憋笑憋得辛苦。巴影看着金蘅惊慌失措又无比认真的样子,又看看一脸促狭的柯珩,终于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
“臭药罐子!”金蘅终于彻底明白过来,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浆果。她又羞又恼,气得原地跺脚,指着那个慢悠悠收起空玉瓶的罪魁祸首,“你!你又在糖里加了什么鬼东西?”
柯珩这才慢条斯理地欣赏够了她炸毛的模样,摊了摊手,一脸“纯良无害”的惋惜:“哎呀,小圣女,这可不能怪我。我方才明明是想提醒你, 这‘七巧玲珑糖’为了提升风味,炼制时加了一点点‘幻心草’的萃取精华……药效嘛,也就那么一炷香的光景,能看到点无伤大雅的小幻象罢了。比如让沉稳的人显得可爱点,或者让乐器显得……活泼点?” 他故意瞟了一眼白徵手中的笛子,又看向宁宸头上,“谁知道你动作这么快,我话都没说完呢。”
“你!你分明就是故意的!”金蘅气得七窍生烟,挥舞着小拳头就要冲上去,“看我不放‘墨玉’咬你!”
柯珩灵巧地侧身躲过,顺手从袖中又掏出那个装着碧绿丹丸的青色小瓶,晃了晃,笑容里带着胜利者的悠闲:“喏,真正的‘清露丹’在这儿呢,本来就是要给你的。谁让你只惦记着‘糖’,不听人把话说完?下次记得,在我这儿,越是看着香甜诱人的东西,越要……嗯,三思而后行。” 他将青瓶稳稳放在桌上,推到金蘅面前。
金蘅看着那青瓶,又看看柯珩那张欠揍的笑脸,气得银牙紧咬,一把抓过“清露丹”塞进嘴里,狠狠嚼着,仿佛嚼的是柯珩的肉。丹药的清冽之气瞬间驱散了残留的甜腻和幻象,眼前的宁宸和白徵终于恢复了正常。她狠狠剜了柯珩一眼,气鼓鼓地坐下,决定暂时不跟这个“臭药罐子”说话了!
柯珩看着金蘅气成河豚的模样,嘴角那抹慵懒的笑意反而加深了几分,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他慢悠悠地将那个装着“七巧玲珑糖”的玉瓶收回袖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安静坐在一旁的巴影,少女正望着跳跃的篝火,火光在她清澈的眼眸里明明灭灭,颈侧的肌肤在暖光下显得格外白皙,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柯珩脸上那点促狭的笑意淡了下去,恢复了惯有的、带着点探究意味的平静。
他转向巴影,语气比方才正经了许多: “巴影师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巴影耳中,“谷中有几处‘清心潭’,乃地脉灵泉汇聚,水汽蕴含草木净化之力,对稳固心神、平复躁动或有裨益。稍后可让金蘅陪你过去试试。”他并未直接点出魔纹,但用意不言而喻。
巴影被他的声音拉回神,感受到对方话里的关切,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柯师兄。”
待众人稍作安顿,药王谷主单独召见了柯珩。在一间弥漫着浓郁药香、堆满古籍丹方的静室内,谷主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色泽深沉古朴的青铜令牌。令牌正面中心,浮雕着一尊三足圆鼎,鼎身缠绕着玄奥繁复、如同藤蔓又似符文的纹路,纹路中隐隐有青绿色的微光流淌。背面则刻着更为抽象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符文阵列,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谷主将令牌郑重地放入柯珩手中,令牌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奇特的温润感。“珩儿,”谷主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此乃谷主令牌,原本应在你正式继位时交付。然,时局莫测,前路艰险,凶吉难料。此令牌不仅象征身份,其核心铭刻的‘万象生息鼎纹’与‘天衍灵枢阵’,或能助你们,寻得一线生机。你心思缜密,行事……不拘一格,此物交予你,望善加利用,护己护人。”
柯珩低头凝视着掌中这枚意义非凡的令牌,指腹摩挲过鼎纹与符文的每一道沟壑,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药力与空间灵韵。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少见的郑重,缓缓将令牌贴身收好,沉声道:“父亲放心,孩儿定不负所托。”
午后,金蘅果然拉着巴影去了清心潭。潭水碧绿清澈,水汽氤氲,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和草木清香。浸泡其中,巴影确实感觉体内那股冰冷的躁动被温和地安抚下去,颈侧的皮肤也传来阵阵舒适的凉意。金蘅则在一旁玩水,指挥着几只不怕水的小蛊虫在水中穿梭嬉戏,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
另一边,柯珩则带着宁宸和白徵参观了药王谷的几处核心药圃和古炼丹室。在一处布满青苔、铭刻着古老火纹的青铜丹鼎前,柯珩难得收起了嬉笑,正色道:“巴影师妹的异状,根源深邃,非寻常丹药可解。我查阅谷中秘藏残卷,提到一种‘锁源固本’的思路,或可借鉴。但所需主药‘九叶还魂草’与‘地心灵髓’皆已绝迹,且炼制之法近乎失传。”他看向宁宸,“不过此行百越,或有契机。巫觋通灵,或许有沟通自然、调和本源的古法。我会继续留意。”
宁宸沉声道:“有劳柯师弟费心。”白徵也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光落在那些古老的药鼎纹路上,若有所思。
夜幕降临,药王谷点起了松脂灯,暖黄的光晕映照着山谷。六人围坐在篝火旁,听着山林虫鸣,吃着柯珩“友情赞助”的真正无害的灵果点心。金蘅和柯珩依旧在斗嘴,赫羽讲着更冷的笑话逗巴影开心,宁宸和白徵安静地听着,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映照着这段南行路上难得的、充满烟火气的宁静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