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与抉择

程煜站在"蓝调"酒吧门口，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周五晚上的音乐人聚会一如既往地热闹，但他今天不是来社交的。角落里，苏芮正和几个业内制作人谈笑风生，灰金色的短发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程煜！"苏芮看到他，夸张地挥手，"还以为你今晚又要窝在咖啡店呢。"

程煜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周围的谈话声渐渐低了下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们需要谈谈。"他直视苏芮，"私下。"

苏芮挑眉："有什么话不能当大家面说？"

程煜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那就当众说。这是你发给《音乐前沿》的所谓'爆料'，声称林小满技术不达标，是靠关系才获得机会。"

周围一片哗然。苏芮的笑容僵在脸上："我只是陈述事实。作为专业人士，有责任维护行业标准。"

"标准？"程煜冷笑，"三年前你偷走我的作品署自己名字参加比赛时，怎么不提标准？"

苏芮猛地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我有证据。"程煜点开手机里的录音文件，苏芮的声音清晰地传出："程煜那首demo我稍微改改就能用，反正他不会发现..."

录音戛然而止，酒吧里死一般寂静。苏芮的脸色由红转白："你...你一直留着这个？"

"本来打算永远不公开的。"程煜收起手机，"但你越界了，苏芮。林小满比你认识的任何音乐人都更有才华。"

"哈！"苏芮突然大笑，"我就知道！你爱上那个咖啡店小妹了，对不对？所以才会这么失态。"

程煜没有否认："我和林小满的关系不关你事。但如果你再敢伤害她的名誉，我会把全部证据发给评委会——包括你去年买榜的数据。"

苏芮像被扇了一巴掌般后退半步："你不敢。"

"试试看。"程煜转身离开，留下满室窃窃私语。

走出酒吧，夜风拂过程煜发烫的脸颊。他很少这样失控，但想到林小满可能受到的伤害，一股无名火就窜上心头。手机震动起来，是李明远的消息："有位周教授在咖啡店找林小姐，说是茱莉亚学院的。"

程煜皱眉，加快脚步。十分钟后，他推开"满月咖啡"的门，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钢琴旁，正和林小满交谈。林小满的表情既惊讶又忐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缘。

"程煜！"看到他，林小满明显松了口气，"这是周明华教授，茱莉亚学院的客座教授。周教授，这是程煜，我的...制作人。"

"久仰大名。"周教授站起身，声音温和但有力，"我听过程先生为林小姐制作的《雨过天晴》，编曲很有想法。"

程煜礼貌握手，注意到老人手上布满岁月痕迹，但握力依然稳健："谢谢。您认识小满？"

"不，但我认识她父亲。"周教授从公文包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林正明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之一。这封信，是他二十年前托我在适当时机交给小满的。"

林小满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爸爸给您的？为什么现在才..."

"他当时说，要等你真正需要音乐指引的时候。"周教授眼中闪烁着慈祥的光芒，"看到媒体报道后，我觉得时候到了。"

林小满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信纸和另一封未拆的信。她展开信纸，轻声读道："亲爱的周老师，如果您读到这封信，说明小满已经走到了音乐之路的十字路口。请将附信交给她，并代我看看她弹琴的样子..."

她的声音哽咽了，无法继续。程煜默默递上一杯水，轻抚她的后背。

"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音乐家。"周教授柔声说，"当年他为了照顾生病的妻子放弃欧洲巡演，回到小城教书。后来妻子离世，他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你身上。"

林小满抬起头，泪眼朦胧："他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些。"

"因为他相信音乐会自己找到出路。"周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下个月茱莉亚的夏季班，我希望你能来。不是作为学员，而是作为特邀表演者——演奏你父亲的《未完成的月光》。"

程煜和林小满同时瞪大了眼睛。

"这...太突然了。"林小满慌乱地说，"我还有专辑宣传和咖啡店改造..."

"不必现在决定。"周教授微笑，"演出在七月中旬，你有足够时间考虑。"他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程煜一眼，"年轻人，好好照顾她。林正明的女儿值得最好的舞台。"

送走周教授后，咖啡店陷入沉默。林小满呆坐在钢琴前，盯着那封未拆的信和茱莉亚的邀请函。

"要看看信吗？"程煜轻声问。

林小满摇摇头："还没准备好。"她小心地把信放进钱包，"程煜...你觉得我该接受周教授的邀请吗？"

程煜在她身边坐下："这取决于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林小满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我想要音乐，也想要'满月'。想要挑战自己，又害怕失败。"她转向程煜，"很贪心，对吧？"

程煜摇头："这叫真实。"

林小满突然弹起《雨过天晴》，比平时更加激情澎湃。曲终时，她深吸一口气："李明远明天要来看场地，确定改造方案。茱莉亚夏季班下个月开始。唱片公司催着巡演排练..."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程煜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她的手："也许答案就在你父亲的信里。"

林小满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如果我选择茱莉亚...你会等我吗？"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程煜的心跳加速，他凝视着林小满的眼睛："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在这里。"

林小满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扑进程煜怀里，紧紧抱住他。程煜愣了一下，随即用力回抱，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谢谢。"林小满在他耳边轻声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程煜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她。在这个拥抱里，所有的犹豫、恐惧和不确定都暂时消融了。

第二天一早，李明远带着设计师准时到达。林小满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但眼睛比昨天明亮许多。

"这是最终方案。"李明远铺开设计图，"一楼保留咖啡区，二楼做成音乐沙龙和小型录音室。预算已经批准，随时可以开工。"

程煜注意到设计图上"商业区"和"音乐沙龙"被明显划分开来，几乎象征着两种不同的选择方向。林小满的手指在这两个区域之间来回游移，眉头微蹙。

"有什么问题吗？"李明远问。

"音乐沙龙的面积...可以再大些吗？"林小满指着图纸，"如果能容纳一架三角钢琴就好了。"

李明远和设计师交换了一个眼神："理论上可以，但会压缩商业区的盈利空间。"

"我不在乎盈利。"林小满的声音突然坚定起来，"'满月'的核心是音乐，不是咖啡。"

程煜惊讶地看着她，这是第一次听她如此明确地表达立场。

李明远若有所思："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投资人需要看到回报。"

"那就减少我的分成。"林小满直视他，"把利润多投入在音乐设备上。"

谈判持续了一上午。最终，李明远妥协了，同意调整设计方案，但要求林小满签一份补充协议，确保至少三年内不改变经营方向。

"我需要时间考虑。"林小满没有立即签字，"下周给您答复。"

送走李明远后，林小满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转向程煜："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程煜摇头："你只是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还没完全找到。"林小满微笑，"但越来越接近了。"

接下来的几天，咖啡店照常营业，但林小满明显心事重重。她经常坐在钢琴前发呆，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却不落下。程煜则忙于应付唱片公司的各种要求，同时暗中联系媒体，试图消除苏芮那篇负面报道的影响。

周五晚上，林小满突然出现在程煜的工作室门口，手里拿着那封拆开的信。

"我读了爸爸的信。"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想听听吗？"

程煜立刻放下工作，示意她坐下。林小满展开信纸，轻声读道：

"亲爱的小满，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长大到需要做出重要选择的年纪了。人生有很多十字路口，每个选择都会带你走向不同的风景。但记住，没有哪条路是唯一正确的..."

信中提到音乐是礼物而非负担，提到追求梦想不应以牺牲幸福为代价，还提到林正明自己放弃巡演选择家庭的经历。字里行间充满父亲的慈爱和智慧。

"信的最后，"林小满的声音哽咽了，"他说...无论我选择什么，只要心中仍有音乐，就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程煜轻轻握住她的手："这很像你父亲会说的话。"

"周教授昨天又联系我了。"林小满抬头，"他说...爸爸去世前曾寄给他一份手稿，是专门为我创作的组曲，比《未完成的月光》更完整。"

程煜惊讶地挑眉："你之前不知道？"

林小满摇头："周教授说爸爸希望等我'准备好'时才交给我。现在他觉得时候到了。"她深吸一口气，"他邀请我去纽约，不只是为了夏季班演出，还要一起完成那部组曲。"

"这...这是个难得的机会。"程煜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你怎么想？"

林小满直视他的眼睛："我想去。但我也放不下'满月'，放不下...这里的一切。"

程煜沉默良久，突然站起身："跟我来。"

他带着林小满来到楼下咖啡店，指着钢琴："弹一首曲子给我听。什么都行。"

林小满疑惑地看着他，但还是坐到钢琴前。她弹的是《未完成的月光》，但这次加入了新的理解和情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动人。

曲终时，程煜轻声说："听到吗？这就是为什么你必须去。你的才华不应该只局限在一家咖啡店里。"

"但专辑、巡演、咖啡店改造..."

"都可以调整。"程煜坚定地说，"专辑可以推迟发行，巡演可以缩减规模，咖啡店改造...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帮你监督。"

林小满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帮我？"

程煜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因为我爱你，小满。从第一次听你弹琴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

林小满的眼泪终于落下。她扑进程煜怀里，紧紧抱住他："我也爱你。所以离开才这么难..."

程煜轻抚她的长发："真正的爱不应该成为束缚。你去追寻梦想，我会守在这里，等你回来。"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仿佛林正明的祝福。在那一刻，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化作了前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