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餐在一种近乎完美的温馨氛围中结束了。
柱们帮忙收拾着东西,与灶门一家和珠世他们谈笑风生,祢豆子和弟弟妹妹们在院子里追逐嬉戏,笑声清脆悦耳。
这美好得如同琉璃般易碎的景象,却让千奈的心愈发沉重。
她知道,自己沉溺得越久,现实可能就越是无法挽回。
她悄悄起身,趁着无人注意,溜回了安静的屋内。
阳光透过纸门,在空旷的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与屋外的喧闹形成对比。
“是时候了。”千奈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她在保护所里详细研究过魇梦的血鬼术,知道陷入其梦境的人,唯有通过“自我了断”才能强行苏醒。
她无声地绕到厨房,目光锁定在砧板旁那把刚刚切过黄瓜、刀刃还泛着寒光的菜刀上。
“回到现实……必须回去……”她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将冰凉的刀刃抵在自己纤细的脖颈上。
只需要用力一划……
“你在干什么,千奈——!!!”
一声充满惊恐和难以置信的尖叫骤然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了她握着刀的手腕。
千奈猛地睁开眼睛,撞入了一双近在咫尺的、充满恐惧与痛心的赫红色眼眸中。
炭治郎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他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
“松开手,炭治郎。”
千奈的声音异常平静,与炭治郎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确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炭治郎会出现在这里。
“不!我不松手!”
炭治郎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哀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千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解决好吗?求求你,不要做傻事!”
看着他眼中真切的痛苦和担忧,千奈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
即使知道眼前这只是梦境塑造的幻影,让“炭治郎”亲眼目睹她自刎的场景,依旧让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窒闷和歉疚。
她望着他,脸上缓缓浮现一个极淡、却带着无尽悲伤和决然的笑容。
“抱歉,炭治郎。”她轻声说,“困难……会解决的。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不再犹豫。
闭上限睛,隔绝了那双让她心碎的赫红色眼眸,手腕猛地用力,从炭治郎剧烈颤抖的禁锢中硬生生抽了出来。
冰冷的金属锋刃毫不犹豫地划开了温热的皮肤。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一种强烈的、仿佛灵魂被骤然抽离的失重感,以及耳边隐约传来的、炭治郎那撕心裂肺的、逐渐远去的呼喊:“千奈——!!!”
下一秒。
“呼——!”
千奈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从列车的座位上醒过来。
她迅速环顾四周——车厢内光线昏暗,空气凝滞。
身旁的炭治郎、善逸、伊之助,连同对面坐姿笔挺的炼狱杏寿郎,全都紧闭双眼,深陷在梦魇之中,呼吸或急促或平稳,却无一醒来。
没有片刻犹豫,千奈立刻起身,将放在炭治郎脚边那个熟悉的木箱子轻轻打开。
箱盖掀开,穿着粉色和服、口中衔着竹筒的祢豆子立刻探出头来。
她似乎并未受到血鬼术的影响,粉色的眼眸清澈而清醒,带着询问看向千奈。
千奈伸手,温柔地揉了揉祢豆子柔软的黑发,清晰地下达指令:“祢豆子,这里就交给你了哦。”
祢豆子立刻明白了情况的严重性,她用力地“唔!”了一声,声音虽被竹筒阻隔,却充满了坚定的决心。
有祢豆子警戒,千奈心下稍安。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白色日轮刀,目光锐利地投向车厢连接处那更深沉的黑暗。
是在车厢上吗?
千奈轻盈地跃上车顶,夜风瞬间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吹得她的羽织猎猎作响。
脚下是飞速后退的模糊景色和列车规律的轰鸣。
而在车厢顶部的中央,一道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魇梦,正姿态闲适地战在那里,仿佛在欣赏夜景。
他转过头,那张带着缝合线的脸上,眼眸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上下打量着千奈。
“哦呀?”他发出饶有兴味的轻叹,歪了歪头,“你醒了?而且……这股气味,你是‘鬼’吧?”
他的目光落在千奈腰间的日轮刀上,疑惑更深,“真是新奇。一个鬼,居然会做着自己变成人类、与猎鬼人其乐融融的美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千奈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手已按在了刀柄上。
“与你无关。”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白色日轮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直取魇梦的脖颈。
“哎呀呀,真是冲动。”
魇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后飘去,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语气依旧带着令人不快的从容,“我的话还没说完哦。”
他稳稳落在数米之外,脸上的好奇变成了某种更具算计的神色。
“身为鬼的你,却和鬼杀队的人混在一起,甚至还佩戴着专门斩杀鬼的日轮刀……”
魇梦的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意,“你知道吧?这意味着,你肯定知晓不少关于鬼杀队内部的事情。”
他的眼中迸发出贪婪与渴望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无上的珍宝。
“如果我把你,连同这些宝贵的情报,一起献给那位大人的话……”
魇梦发出了近乎陶醉的、满足的叹息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他一定会非常高兴!一定会再次赐予我……那无与伦比的、美妙至极的血液吧!”
千奈听了魇梦那充满贪婪的狂言,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弧度:“哦?原来你还做着能回去领赏的美梦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刀锋已再次逼近魇梦的脖颈。
“啧!”魇梦略显狼狈地闪避,那总是挂在脸上的游刃有余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猛地伸出那只布满缝合线、掌心嵌着诡异眼球的手臂,对准千奈:“哦呵呵,没办法呢,只能让你先稍稍安分一下了!”
掌心那颗眼球骤然转动,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千奈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如同巨浪般拍打而来,意识瞬间被拖拽着下坠——
眼前景象骤变,熟悉的药草香气弥漫。
她正站在医馆的后院,手中握着训练用的刀,愈史郎在一旁抱着臂,满脸不耐烦地指点着:“手腕!手腕要沉下去!”
‘又是这里……’千奈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没有去看愈史郎。她直接举起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横向脖颈——
视野陷入黑暗。
“千奈~这边这边!”甘露寺蜜璃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粉绿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耀。她正朝着千奈招手,笑容灿烂。
千奈的眼神柔和了一瞬,但旋即被更深的决绝覆盖。
“对不起,蜜璃,下次再陪你训练。”
她对着梦中好友的方向无声地道别,手中的木刀被她用劲折断,用锋利的断口猛地刺向颈侧——
温暖的光影崩解。
……
在现实的车顶上,仅仅过去了几秒钟。
魇梦脸上的从容笑意彻底凝固,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掌心的眼球在疯狂转动,血鬼术正被一次次强行冲破。
“怎么可能……?!”他失声低吼,“连续三次……不,四次!五次!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挣脱?!而且每次都是用……自杀!?”
寻常人陷入美好的梦境,哪怕意识到是假的,也会沉溺片刻,挣扎许久。而这个女鬼,竟然像是习惯了自我了断一般,毫不犹豫,一次比一次迅速,一次比一次果决。
她难道就一点都不留恋梦境中的温暖吗!?
就在魇梦因震惊而心神剧震的这短暂空隙——
“唰!”
冰冷的刀锋再次破空而至!这一次,带着仿佛能斩断所有虚幻迷梦的、一往无前的决绝。
千奈的刀锋没有丝毫迟疑,带着斩断虚妄的决心,精准地划过了魇梦的脖颈。
头颅飞起,那张带着缝合线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能散去的惊愕。
然而,刀刃传来的触感却异常轻飘,仿佛斩过的不是坚韧的鬼之躯体,而是某种腐朽的空壳。
更奇怪的是,没有预想中鬼死亡时化为飞灰的景象。
“不对!”
千奈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抽身后退,紧握日轮刀,警惕地盯着那具依旧站立着的“尸体”和滚落在地的头颅。
就在这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带着急切与提醒的声音穿透了列车的轰鸣,从下方车厢传来:
“千奈!小心——!”
是炭治郎!
几乎在炭治郎警告声响起的同一瞬间,异变陡生。
那滚落在车顶的“魇梦”头颅,以及那具僵立的无头躯体,竟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开始剧烈扭曲、变形。
皮肤和血肉迅速剥落、膨胀,转瞬间化作了由无数恶心的、纠缠在一起的肉块和巨大的眼球组成的畸形集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