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头

  苏叶沉默在那里，感受着指责，他耳朵再次听到苏家十七口灵魂的谩骂。

  “还找不到凶手？我们真是白疼你了。”

  “你怎么做事的，这么粗心，什么都干不好，你呀就适合做个乞丐，不用动脑子，坐在那里讨饭。”

  “我们苏家就靠你了……记住，永远不要忘记这张脸。”

    ……

   心脏剧烈跳动，达到难以呼吸的程度。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她的心跳，她在大口喘息，替他呼吸，同时也在为他担忧。

   下一秒，他感受到了千千万万颗心脏，接着是心脏的方位，想一张巨大的网涵盖整个安阳，乃至整个天秀国。

    他忽地感觉他可以找出凶手，穿过人群，他将感受目标锁定在一个大街上挑扁担的男子身上，男子衣领宽松，胸前青龙蟠纹时隐时现。

    男子与他心意相通，看着从眼前慌张走过去的凶手，他仍下扁担，悄悄跟了上去。良久，两者距离约拉越近，就在男子正准备上前抓住奔走的凶手时，对方突然拐角到了另一处偏僻小巷。

苏叶立马换了一个人。凶手刚一入拐角没走两步，就顿了一下，随即又步调从容地从旁边正拿着簸箕挑拣米中的沙砾的男子身边走过去。

蹲地上的那名男子在与他擦身而过时抬眼望了他一眼，仅仅两三秒的眼神对视，原本淡定的凶手立刻对着巷子口狂奔而出。

凶手似乎从地上男子的眼神中看见了苏叶的影子，而苏叶也看清了他的摸样，正是那位被斩首的纪宾牧。

他立刻追击出去，却再一次丢失纪宾牧踪迹。

纪宾牧混杂在人群中，心有余悸。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可能是做了这么多年捕头该有的敏锐与警惕，他总觉得从那男子眼神中看见了苏叶的面孔，但又不敢相信。

混在人群中走了一会儿，他再次进入一个无人小巷，扯下别人晾晒的一件灰色简素衣服，换上，再用在地上抹了灰的手往脸上敷，弄的十分小心翼翼。

正准备出拐角，却不料面前突然窜出一名女子。他准备逃，另一头却出现一个魁梧壮汉。

“纪宾牧，束手就擒吧，”安识苦嘲讽道。

虽说刺杀任务已经完成，但能把这件事嫁祸给苏叶，对魏古月有利，此刻他怎么甘心被这两人抓住。

另一边，曹佑带领的衙门捕快很快就赶到现场，看见现场的一幕，听着旁人对苏叶的指责，他直接将苏叶抓捕。

“等等，我已经抓到凶手了，”一位捕快正准备羁押他，他缓缓站起身，瞪向曹佑，眼含血丝，“给我半刻钟的时间，凶手正在押送过来的路上。”

“好笑，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曹佑嗤鼻道。

“你当然不会。因为你不敢，你害怕我把真凶找出来。”

“我怕你？我曹佑从没有怕过谁，这么短的时间你能找到凶手？好，我等你半刻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都在期待真相，在苦苦等待半刻钟后，纸余末和安识苦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又是一阵骚动，交头接耳，因为两人中间正押着纪宾牧。

“堂弟，你……竟然还活着？”曹佑惊讶道，“难道是……上峰？”

“他腰上的那把匕首，就是凶器。你们大可试试这伤口与这匕首是否符合，且我追了他一路，匕首上面应该还残留着血迹，”苏叶掷地有声道。

纸余末摸出纪宾牧腰上匕首，在众人面前展现，那明晃晃发着亮光的匕首上，确实还残留着血迹。

苏叶拿出寺正令牌，高声道，“我大理寺寺正苏叶，有众百姓为我作证，直接判决，杀害这位老者的人正是杀害盐商卢元晓的凶手。一连两起命案，本官宣判，就地正法。”

   声音一出，众人全是欢呼。

   不过没人知道纸余末是如何从牢中逃出来的，不过依照他以前是捕头，牢中熟络，能逃出来也很正常，所以并没有纠察。

   执行砍头的是纸余末，曹佑不敢阻拦，一来，苏叶官职比他大，二来，证据确凿，百姓都看着，他还记得纪宾牧跟他讲过的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刀落下的那刻，他的手捏得很紧，愧疚得不敢看，他脑中闪过的是堂弟交代给自己的话，“照顾好我的母亲。”

   血染在曼珠沙华上，增添了几分美，花更加嫣红夺目。

   人群拥挤的大街上，信息传播的速度比以往更快，纸余末被砍头的消息不出一柱香得时间就搞得人尽皆知。当然，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魏古月的耳里。

他雷霆大怒，一脚踢翻了书案，书案上的琉璃瓶砸在地上，溅到李文仕的脸上，李文仕也不躲，生生受着玻璃滑上脸颊的疼痛。

“皇上派监察御史来安阳，我让你暗中叫人除掉他。谁给你的胆？……竟然让纪宾牧去替你卖命，”魏古月咬牙道。

“臣一切都是为了主上啊，”李文仕双手匍匐在地上，悲声道，“监察御史与主上向来不和，他在安阳遇害，皇上一定会怀疑主上……臣只是想把杀害监察御史的罪责推脱到苏叶头上，而能做此事的人唯有纪宾牧可以做到，臣一片忠心啊！”

“可事实呢？……”他怒道，“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如果有人就此事调查下去，他是我亲信，无论如何都会追究到我的头上。

你的能力不足啊，以前是我高估了你……”

他双眼微闭，叹道，“果然还是不能信任你。”说着握着刀柄的手慢慢抽出。

   李文仕看着他的动作，额间的汗水都吓出来了，心中暗念道，“快点，一定要快。”

   正想着，门口一个小厮突然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同时口中大喊，“陛下驾到。”

   李文仕心中一颗大石落了下去，自己得救了。

魏古月从头到尾没有信任过他，得知纪宾牧死的那刻，李文仕十分恐惧，他没想到纪宾牧能失手，纪宾牧也曾确保过可以万无一失的，虽然他此刻没有心思去细想其中失败原因。对于自己的失误，李文仕清楚明白魏古月的狠辣手段，他不允许任何人犯错，自己也没有建立到纪宾牧那般与魏古月深厚的主仆情。既然魏古月一定会杀掉自己，他干脆先他一步把事实真相告诉给皇帝，并把责任全部推给魏古月。

 正如他所料，皇帝不允许自己的皇权受到一丁点的威胁。纪宾牧的误死或许对他极为有利，不仅坐实魏古月有谋反之心，自己是魏古月一手提拔，借机揭发还能聊表忠心，得到皇帝信任。

  “李侍郎果然在这里，朕找得你好辛苦啊，”皇帝斜看了眼魏古月，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李文仕闷声道。

  “陛下，他不再是侍郎，已被臣弟革去官职，”魏古月慌忙道。

  “所犯何事啊？”

   魏古月没想到他会对一个侍郎如此关心，一时间被问得嘴唇闭塞。

  “如果不是什么大罪，就饶恕他吧……朕还想把监察御史的位置封给他。”

“陛下.....这…..他做侍郎没几天，现在升为监察御史，怕难当重任啊。”

“殿试时，朕看过他写的折子，甚觉满意，当时只给他了二甲，朕现在都还觉得可惜……现在给他一个像样的官职也算宽慰了朕的心。”

“他是同知李柄的儿子，陛下可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他们世代不可为官，陛下，君无戏言，不可违背啊！”

“朕是天子！你不必多言了……”司马凡压着怒火，李文仕即便告发他杀害监察御史陈子宁，有谋逆之心，也拿魏古月没办法，毕竟魏古月在朝中党羽众多，丞相，母后皆心向于他，绝不会听信一个侍郎言语，没有十足把握，冒然给他定罪，朝野上下怕会大乱，所以司马凡需要收集他妄图造反的十足证据，恰好李文仕在魏古月手下任职过，现在心归于他，正是他心中符合担此重任的人，他冷言道，“你们这安阳城热闹得很啊，朕来了不足一个月，死了这么多人，连朕最信任的御史大夫都死了。你这父母官怎么当的？你才能不足，朕是不是可以卸你的职，让你滚蛋啊？……你们这城必须彻彻底底翻起来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