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玛尔西娅穿过那扇门后，脚下一沉，仿佛坠入了一片无形的水潭。她没有下坠感，也没有失重，却有种被吸住的感觉——就像有人用一双看不见的手将她按进了某种冰冷而粘稠的液体中。
四周无声。
连呼吸的声音都被吞噬了。
她低头看自己，身体像是被雾气包裹着，轮廓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在这片虚无里。她的胸口隐隐作痛，那里原本嵌着莉萨利亚留下的印记，如今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凹陷，像是被人硬生生抠走了一块肉。
“诺登斯？”她试探性地开口，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却没有回应。
忽然，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
她猛地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面巨大的镜面上。那镜子并不光滑，反而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像是蛛网般蔓延向四面八方。镜面之下，似乎有无数模糊的身影在蠕动、挣扎，仿佛被困在了镜中。
她蹲下身，伸手轻触镜面。
一股寒意瞬间从指尖窜上脊背，她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那些身影……是她。
不是现在的她，而是过去每一个阶段的她——年幼时在梦境中摸索的自己，第一次听见诺登斯声音的自己，跪在深渊神殿前发誓效忠的自己，还有……那个在莉萨利亚面前颤抖着说“我愿意”的自己。
“你们……是谁？”她低声问。
镜中的自己齐刷刷抬起头，眼神空洞，嘴唇微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下一秒，千万个声音同时响起，像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你真的……是你自己吗？”
玛尔西娅捂住耳朵，痛苦地闭上眼，那些声音却越来越响，仿佛要撕开她的头颅。
她咬紧牙关，猛地睁开眼，盯着镜面低吼：“我不是你们！我不是任何人！”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镜面裂缝猛然扩大，一道道银光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如同锁链般缠绕着她的四肢，将她高高吊起。
她挣扎着，却被越缠越紧，银光刺得她皮肤生疼，甚至开始渗出血珠。可那血不是红色，而是银色的，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微弱的弧线。
“你否定神性传承时，可曾想过代价？”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缓缓响起。
玛尔西娅抬头望去，只见空间中央缓缓浮现出一座由鳞片拼接而成的石座。那石座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上面坐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缓缓起身，朝她走来。
当那人的脸出现在视线中时，玛尔西娅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她自己。
不，准确来说，是另一个“她”。
那人的面容与她完全一致，甚至连眼角的那颗痣都一模一样，只是眼神完全不同。那人的眼神中没有情绪，只有冷漠和审视，仿佛在看一件器物。
“你以为的自由意志，不过是另一层封印。”那人站在她面前，缓缓开口，“诺登斯说你是桥梁，可他没告诉你这座桥终将崩塌。”
玛尔西娅咬牙，怒视着对方：“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那人平静地说，“真正的你。”
“放屁！”玛尔西娅怒吼，“我不是什么容器，也不是什么工具！我是我自己！”
“你否定得越激烈，越证明你在害怕。”那人缓缓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个画面。
画面中，是一间昏暗的房间。房间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年轻的诺登斯，另一个是躺在水晶棺中的她。
“你以为你的童年是真的？”那人冷冷地说，“你以为你自愿成为梦境使徒？”
画面继续播放。
诺登斯将手掌按在她的额头，低声念诵着什么。她的身体开始发光，皮肤下浮现出银色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你在被创造之初，就不是凡人。”那人说，“你是莉萨利亚分裂出的一缕神性碎片，是她为自己准备的退路。而诺登斯……他只是帮你完成‘人格’的塑造。”
玛尔西娅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跳得像要冲破胸膛。
“不……不可能……”她喃喃。
“你见过的莉萨利亚，是她的残魂。你见过的赫卡瑞恩，是她的怨念。你的一切认知，都是他们为你设计好的剧本。”那人继续说道，“你以为你在反抗命运，其实你只是按照他们的安排，一步步走到这里。”
“闭嘴！”玛尔西娅嘶吼，银色锁链应声断裂了一根。
那人却没有一丝动摇，依旧平静地看着她。
“如果你真的是你自己……那你现在感受到的痛苦，是真实的吗？”那人问。
玛尔西娅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淋漓。可那种疼痛……真的属于她吗？
她突然想起莉萨利亚临别时的眼神，想起赫卡瑞恩的冷笑，想起诺登斯那句“你终于来了”……
她的心开始动摇。
“不……我不信……”她喃喃。
“你不信的不是真相。”那人说，“你不信的是……你根本没有选择。”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插进她的心口。
她双膝一软，从空中跌落，砸在镜面上。银色血液从伤口流出，滴落在镜面之上，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镜面彻底碎裂，无数个“她”的投影从裂缝中涌出，围成一圈，静静地看着她。
每一个她都穿着不同的服饰，拥有不同的情绪，有的笑，有的哭，有的愤怒，有的绝望。
“你到底是谁？”她们齐声问道。
玛尔西娅抱紧自己，蜷缩在地，声音沙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说你想成为自己。”那人站在她面前，缓缓说道，“可你从未真正活过。”
“闭嘴……闭嘴……”
“你以为你在挣脱枷锁。”那人俯身靠近她耳边，声音冰冷，“可你只是从一个牢笼，走进了另一个。”
“不——！！！”玛尔西娅突然仰天长啸，胸口的旧伤猛地爆发出一道强烈的银光。
她猛地站起，双眼燃烧起愤怒的火焰。
“我不是任何人！”她大喊，“我不是莉萨利亚，不是赫卡瑞恩，更不是诺登斯的棋子！”
银光席卷整个空间，镜面彻底崩裂，所有投影都在光芒中化为尘埃。
她抬头看向那道身影，眼中不再迷茫。
“如果你是我，那你告诉我——现在，我要做什么？”
那人沉默了。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你可以毁掉这一切。”
“毁掉？”玛尔西娅问。
“毁掉这个终极梦境牢笼。”那人说，“毁掉你所知的一切。”
玛尔西娅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团银光。
她缓缓举起手，准备挥下。
就在此刻——
“你终于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破碎的空间深处传来。
玛尔西娅猛地转头。
诺登斯的声音。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秒，整个空间轰然崩塌。
她在一片银光中坠落，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一刻，她看到那道身影化作一枚银色鳞片，悄然落入她掌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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