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人消停的这三天,白影把总督府直接当场进行大改造。
他先是把西跨院改成作坊,帝都运来的蒸汽机刚装好,就整天叮叮当当忙个不停。
白晨轩了解他的性子,也不拦着,只每日准时进去拎人吃饭睡觉。
或许是不安分的天性作祟,白影一边捣鼓武器,一边雷厉风行推行改革。
他在港口附近建起三所新式学堂,教华商与贫民子弟识字、算术和洋务知识;又把闲置仓库改造为纺织厂,新式纺织机转起来,效率是手工的十倍,引得附近女工欢欣雀跃。
最令人咋舌的是,他在码头边圈了块地,兴致勃勃要建兵工厂。
“龙门港铁矿比帝都多,在这里造武器方便。”看着图纸的白影眼中发亮。
白晨轩望着他神采奕奕的模样,心中满是骄傲,立刻派龙武一团的士兵去帮忙。
三天后,乔治灰着脸签了新贸易章程,却暗中唆使洋商刁难华商。
白影得知后,命人在码头立了块黑板,把那些洋商的劣迹公示于众。
一时间,洋商们生意惨淡,却抓不到白影把柄,只能眼睁睁看着炎国商人蒸蒸日上。
当夜深人静时,月光透过窗棂洒落,映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龙纹戒指泛着细碎光芒。
“哥!”
白影轻声说,“等龙门港安定了,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
“好!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们就去。”
“那还要带上娘做的桂花糕。”
“嗯,都依你。”
窗外海风轻柔,繁星点点。
总督府的灯火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暖光芒,如同被爱意包裹的明珠,在龙门港的繁华里静静闪烁。
这一天,白影正在兵工厂工地上指挥工人安装蒸汽机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白晨轩提着食盒,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是什么?”
“桂花糕!”
白影瞬间猜中,声音里满是雀跃。白晨轩笑着松开手,打开食盒,露出那雪白的桂花糕。
“娘让人从帝都寄来的,还热着呢。”
白影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糯口感在舌尖蔓延,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吃!”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白晨轩替他擦去嘴角碎屑,“刚接到消息,维多利亚舰队在印度洋集结,怕是要搞突袭。”
白影动作一顿,轻哼一声:“来就来,我设计的岸防炮明天就能装好,射程比他们舰炮还远,正好试试。”
白晨轩看着自信的白影,心里满是温暖,掏出个银质小哨子递给他:“带着这个!有事就吹三声,不管我在做什么,都会立刻赶来。”
哨子上的小龙图案栩栩如生。
白影接过握在手心:“你也要小心。”
“放心!”白晨轩轻吻他的唇,“我还要陪你看日出呢。”
远处,维多利亚租界方向,乔治手持望远镜紧盯兵工厂工地。
副官低声说:“领事,国内来电,舰队一个月后到。”
乔治放下望远镜,眼神狠厉:“一个月……足够了!我倒要瞧瞧,这小总督与副总督能否笑到最后。”
凛冽海风骤起,卷起尘土,工人们加快速度,蒸汽机轰鸣声在港口上空回荡,似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维多利亚舰队抵达那天,清晨的龙门港笼罩在一片浓厚的海雾之中,空气中竟也夹杂着一丝硝烟的气息,仿佛预示着这片海域即将迎来的不平静。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三艘黑色铁甲舰便破开朦胧的晨霭,缓缓驶入维多利亚租界专属的码头。
舰身吃水极深,仿佛承载着某种无法忽视的重量。
甲板上,密密麻麻的士兵如同一片涌动的黑潮,顺着悬梯鱼贯而下,动作整齐却不乏肃杀之气。
乔治站在码头的栈桥上,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冷峻地注视着第一波士兵踏上陆地时溅起的细碎水花。
他的八字胡微微翘起,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得意——整整三千名志愿兵,手中的“列兵三型”步枪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泛着寒光。
这“列兵三型”步枪据说镀了一层镍,枪管反射出的光芒冰冷刺目,而其射程更是比炎枪一式还远了五十步。
这份威慑力,让空气中都隐隐弥漫着一股压迫感。
“领事大人,所有士兵已登陆!”
副官小跑过来,靴底在潮湿的木板上打滑,“加上租界原有的四千驻军和总署警察的一千三百人,现在我们有八千三百人了。”
乔治眯起双眼,目光投向远处的炎国商栈区。
那里,烟囱刚刚升起袅袅炊烟,混杂着清晨的薄雾,隐约还能听见码头工人们喊出的号子声,沉稳而有力,仿佛敲击在大地上的鼓点。
乔治的嘴角忽然扬起,笑意从喉咙深处挤出,像是生锈的铁片彼此摩擦,刺耳又冰冷:“去告诉张海,从今天开始,租界的宵禁时间提前到晚上6点!若有谁胆敢晚归,就直接按‘通匪’论处——无需多问。”
张海是位身材矮胖的炎国人,身着维多利亚总署警察那标志性的藏蓝制服,腰间沉甸甸的金表格外显眼——这可是乔治赏赐的。
接到命令之际,张海正握着烟枪,在巡捕房的后院里吞云吐雾。
听闻指令,他二话不说,迅速将烟枪在靴底用力一磕,朗声应道:“明白!小的这就带人去‘维持秩序’!”
不到半个时辰,租界里就响起了枪声。
最先陷入混乱的是码头附近的华商一条街。
张海率领着两百名巡捕警察,与维多利亚士兵并肩而行,动作粗暴地挨家挨户砸开门扉。
步枪枪托撞击木门的闷响声在街道上此起彼伏,每一次重击都仿佛敲打在商户们紧绷的心弦上,随之而来的是惊恐的呼喊与无助的哀求。
然而这一切并未令他们停下脚步,反而愈加肆无忌惮地闯入每一户商铺,将恐惧的气息撒播在这片街区的每一个角落。
绸缎铺的老板刚探出头,一柄冰冷的枪托便狠狠砸下,他的鼻梁骨应声而断,鲜血顺着脸颊淌落;卖茶叶的老掌柜紧抱着账本不肯撒手,却被粗暴地摁倒在地,皮靴重重踩在他的脸上,沟壑纵横的老脸霎时血肉模糊。
更令人揪心的是开杂货铺的王寡妇,她那尚且年幼的儿子只因偷偷跑到炎国商栈送了一趟信,竟被士兵拖至街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惨遭毒打,直至气息全无 …街道上回荡着寡妇撕心裂肺的哭喊,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都看清楚了!这就是跟维多利亚人作对的下场!”张海声嘶力竭地咆哮,唾沫飞溅到围观者的面颊上,简直令人作呕。
张海猛地扬起脚,狠狠踹向王寡妇那已无生气的儿子。
尸体在粗糙的石板路上被拖拽出一道刺目的暗红血痕,仿佛在无声控诉着暴行。
“都给我记好了,在这租界里,只有乔治领事大人的命令才是天!违抗者——死!”张海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剐蹭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混乱如潮水般肆意蔓延。
纺织厂的女工被蛮横地拖进巡逻队的营房,凄厉的哭喊声撕裂了笼罩四周的雾霭。
码头上的搬运工仅仅因为“动作太慢”,便被士兵用枪托生生砸断了胳膊,随后像破布袋一样被扔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更令人齿寒的是,竟有洋人小孩模仿着士兵的模样,拣起石块砸向路过的炎国平民,口中还不停地高声叫嚷:“黄皮猪!”
到了傍晚,鲜血已然浸透了租界边缘的排水沟,暗红的色泽在暮色中显得愈发触目惊心。
三百多名码头工人,手握扁担与铁钩,为了守护被蛮横抢夺的货物,与全副武装的士兵对峙。
然而,维多利亚士兵手中的三型步枪发出的齐射声划破了空气,也将他们的抵抗无情击溃。
尸体从栈桥上被推入海中,浑浊的海水染成了红褐色,连盘旋的海鸥都似乎被震慑住了,迟迟不敢落下,只在低空中发出悲戚的鸣叫。
当消息传至龙武一团的练兵场时,白晨轩正站在一群新兵中间,耐心地指导他们如何拆卸沉重的机枪。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老练与从容。
然而,这片刻的平静很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撕裂——一个浑身浴血的码头工头踉跄着冲进了操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抓住白晨轩的军靴。
倒地的码头工人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白副总督!求求您,救救我们吧!那些维多利亚人……他们简直是畜牲!他们杀人如麻,毫不留情啊!”他的声音嘶哑,脸上的泪水混杂着鲜血,显得格外凄厉。
白晨轩手中的机枪零件“当啷”一声坠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目光凝滞,先是落在工头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像一道无声的控诉;随后,他又缓缓抬眼望向远方,租界方向升起的黑烟在天际翻滚,如同一只狰狞的巨兽吞噬着一切。
白辰轩的拳头猛然攥紧,指节泛白,胸腔里燃烧起熊熊怒火。
随后,白辰轩转身,声音冷冽如霜,每一个字都仿佛淬了冰:“他妈的!!!这群狗娘养的畜牲!”
白辰轩猛地起身,眼神凌厉如刀,“来人!传我命令——龙武一团全体集合!带上所有的武器和弹药,目标维多利亚租界!”
三千名龙武士兵的集合速度快得惊人。
棕褐色军装的队列像一条沉默的河,迅速在操场边缘汇成洪流。
白晨轩跨上战马时,发现白影不知何时站在了校场门口,手里还攥着半截没画完的步枪图纸,小脸白得像纸。
“哥,我跟你去。”
“不行!”
白晨轩勒住马缰,指尖擦过他眼下的青黑——这几天为了画新式步枪图纸,他几乎没合眼,“总督府需要人坐镇!码头商会、学堂、纺织厂……都得有人守着。”
白辰轩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配枪,塞进白影手里:“这把枪你拿着,里面有五发子弹,是给你防身的,不是让你冲动的。”
白影捏着冰凉的枪身,指节泛白:“那你……”
“我很快回来!”
白晨轩弯腰,在他额头印下一个仓促的吻,“等我。”
马蹄声如雷,震得地面隐隐发颤,龙武一团的士兵紧随其后,整齐的步伐伴随着枪托敲击地面的沉闷声响,仿佛闷雷在租界上空滚滚而过。
原本的龙门港五千名驻港士兵也从各处营房疾步赶来,携带着重炮与机枪,在租界大门前列成三道森严的防线,气势如潮,杀意凝霜。
不远处,炎龙号铁甲舰已然接到命令,庞大的舰身缓缓调转方向,十二门主炮的冰冷炮口直指维多利亚领事馆那高耸入云的尖顶。
炮管上的水珠在夕阳余晖中闪烁着刺骨的寒光,似是某种无声的警告,压抑得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对峙的双方只隔了一条宽三丈的石板路。
维多利亚士兵的队列松散凌乱,枪口却齐刷刷地对外,每一张脸上都带着血腥的亢奋,仿佛刚刚的杀戮不过是场热身。
而张海站在第一排,制服口袋里的金表硌得他有些不适,但他却刻意挺起圆滚滚的肚子,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
他朝炎国士兵吐了口唾沫,声音里满是轻蔑与嘲弄:“白副总督?省省吧!就你们这点人马,连给乔治领事大人塞牙缝都不够!”话语落地,像是一记挑衅的鞭响,在紧张的空气中炸开。
白晨轩端坐在马背上,身形笔直如松,军靴稳稳踩在马镫上,透出一股凛冽的气势。
他的目光如冷刃般掠过敌阵,锐利得仿佛能将人剖开。最终,那双眼睛锁定了张海,寒芒骤现。
白辰轩声音低沉却饱含怒火,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狗汉奸,你今天他妈的,要是能活着离开,我白晨轩的名字倒过来写!”
乔治从士兵身后走出来,手里把玩着一根象牙手杖,杖头的宝石在暮色里发亮:“白副总督这是要干涉租界内政?”
“内政?”
白晨轩笑了,声音里带着冰碴,“在炎国的土地上,杀炎国的百姓,叫内政?”
随后白辰轩突然抬手,指向租界深处,那里的黑烟还在冒,“三百个平民的命,你打算怎么赔?”
“赔?”
乔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些暴民袭击士兵,死有余辜!倒是你们,把军舰对准领事馆,这是宣战!”
“宣战?”
白晨轩突然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的士兵扬声喊道,“龙武一团!”
“到!”
五千人的吼声震得飞鸟惊起。
“告诉他们,我们是来干嘛的!”
“讨还血债——!”
“交出凶手——!”
声浪撞在租界的围墙上,弹回来,又和远处码头工人的呐喊混在一起。
乔治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这些炎国士兵的气势如此慑人,更没想到连平民都敢跟着起哄。
就在这时,白晨轩突然从马背上直起身,右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的勃朗宁手枪。
枪声在暮色里格外清脆,张海脸上的嚣张笑容还没褪去,额头上就多了个血洞,金表从口袋里滑出来,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第一个!”
白晨轩吹了吹枪口的青烟,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下一个,是下令开枪的人。”
维多利亚士兵瞬间举枪,枪栓拉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乔治气得浑身发抖,手杖重重戳在地上:“你敢在租界杀人?!”
“我杀的是汉奸!”
白晨轩的枪口缓缓抬起,对准乔治,“现在,交出下令开枪的军官,还有所有参与殴打平民的士兵!否则,”
他侧头看向炎龙号,“我不保证炎龙号的炮弹会落在什么地方。”
夕阳彻底沉下去,租界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下,双方的枪口都在微微颤抖。
维多利亚士兵虽然人多,但看着那些黑洞洞的炮口,握着枪的手心里全是汗。
他们中很多人是第一次来炎国,原以为是来“享福”的,没想到第一天就要面对真枪实弹的对峙。
僵持的局面胶着了半个小时。
忽然,副官快步靠近乔治,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印度洋上的风暴比预估的更加凶猛,后续补给线已然受阻,而支援舰队至少要推迟十日才能抵达。
乔治的脸色随着这消息逐渐黯淡下来,宛如被阴云遮蔽的天光。
他垂眼看向地上张海冰冷的尸体,又抬眸迎上白晨轩那双冷冽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睛,最终,牙关狠狠一咬,仿佛碾碎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倔强。
“好!我交!”
谈判在租界边缘的中立咖啡馆举行。
白晨轩没让任何人陪同,只身带着两名卫兵走进咖啡馆时,乔治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没加糖的苦咖啡。
桌上的银质烛台里,火苗被海风吹得歪歪扭扭,映得他的八字胡像两撇墨渍。
“白副总督倒是胆子大。”乔治推过去一杯咖啡,语气阴阳怪气,“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白晨轩没碰那杯咖啡,直接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签字。”
文件上清晰地罗列着三项条款:其一,交出所有参与屠杀平民的士兵及军官,由炎国军方全权处置;其二,对死难者家属赔偿每人一千块大洋,重伤者五百大洋,轻伤者则为一百大洋;其三,自即日起,租界内不得再施行宵禁,洋人必须恪守炎国法律,而巡捕队则由炎国与维多利亚共同组建,用以维持秩序。
这些条款如同利刃般直刺要害,令人无可回避。
乔治的手指在文件上摩挲,指甲缝里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雪茄灰:“第一条不可能!我的士兵,只能由维多利亚军事法庭审判。”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
白晨轩起身就走,军靴在地板上踏出沉重的声响。
“等等!”
乔治急忙喊住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五十人!我最多交五十人!都是些底层士兵!”
白晨轩回头,烛光在他瞳孔里跳动:“三百人!一个都不能少,包括下令开枪的那个中尉!,”
乔治猛地拍桌,咖啡杯里的褐色液体溅出来,在文件上晕开一小片污渍:“你这是趁火打劫!”
“比起那三百条鲜活的人命,这点‘打劫’算得了什么?你们他妈的这群畜牲!还我人民命来!!”白晨轩一边怒斥一边缓步上前,站定在乔治领事面前。
白辰轩微微俯身,目光如刀锋般直刺对方双眼,语调冰冷而凌厉:“乔治领事,你最好掂量清楚——你的舰队如果我没猜错!此刻应该还在印度洋上漂泊,而我的炮口,随时能让你们的领事馆化为一片废墟。”
白辰轩稍作停顿,声音压得更低,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又或者,你想让伦敦那边知道,你为了庇护这三百名凶手,不惜搭上了八千士兵的性命?”
乔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白晨轩说的是实话——维多利亚帝国最看重“体面”,要是让国内知道他在龙门港被一个十六岁的副总督军官威胁的如此狼狈,他这个领事也就做到头了。
“我需要时间!”他最终妥协,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两个时辰!”
白晨轩看了眼怀表,“九点之前,我要在码头广场看到人。”
白辰轩转身离开时,听见乔治把咖啡杯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
门外的卫兵递上披风,白晨轩披上时,发现衣角沾了片枯叶——大概是刚才路过租界围墙时蹭到的。
他突然想起白影总爱捡这种枯叶夹在书本里,说是能当书签。
夜晚龙门港码头广场上,火把已经连成了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