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第一次见到陆沉,是在十七岁的冬天。
那天雪下得很大,她抱着琴谱站在音乐学院的后门,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粒。报考通知单被风卷走,白色的纸片打着旋儿,正好落在一个男生的靴边。
男生弯腰捡起,黑色大衣的下摆扫过积雪,发出簌簌的响。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捏着那张薄薄的纸,递过来时没说话,只抬了抬眼。
苏砚这才看清他的脸。眉骨很高,眼神很淡,像结了冰的湖面。左耳戴着枚银色的耳钉,在雪光里闪了一下,和周围穿着得体的考生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谢谢。”她接过通知单,指尖碰到他的手套,冷得像块冰。
“苏砚?”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低,“钢琴系的?”
她愣了愣,点点头。
男生没再说话,转身走进风雪里,背影挺拔又孤冷,像株在寒冬里独自生长的树。后来苏砚才知道,他叫陆沉,是作曲系的天才,也是个谜——有人说他从不参加集体活动,有人说他总在深夜的琴房里待着,还有人说,他的左手永远戴着黑色的手套,摘不下来。
第二次见面,是在琴房走廊。
苏砚练琴到很晚,出来时撞见陆沉。他刚从尽头的琴房出来,怀里抱着一摞乐谱,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看见她,他顿了顿,把烟收进兜里。
“很晚了。”他说。
“嗯,刚练完。”苏砚抱着琴谱往楼梯口走,经过他身边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点烟草的涩味。
那天之后,他们总能在琴房、走廊、食堂遇见。有时他在看她练琴,靠在门框上,眼神落在琴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她会看到他坐在窗边写谱子,侧脸被夕阳照得很柔和,左手的黑手套在白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苏砚开始期待那些偶遇。她会提前去琴房,会绕远路经过作曲系的教室,甚至会在食堂里,假装不经意地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她发现他喝咖啡不加糖,发现他写谱子时喜欢轻轻敲桌子,还发现他看雪的时候,眼神会比平时软一点。
雪停的那天,苏砚在琴房门口捡到一张乐谱。是陆沉的,上面写着半首未完成的曲子,旋律里带着点化不开的忧郁。她想还给她,却在琴房门口看到他在打电话,声音很沉:“我说了,我不会回去。”
挂了电话,他靠在墙上,抬手按了按眉心,左手的黑手套被阳光照得很清晰。苏砚突然觉得,那只手套底下,藏着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她把乐谱放在他的琴房门口,没敲门。转身时,听见里面传来钢琴声,断断续续的,像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