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皇帝刚走，忆念宫庭院里那诡异又和谐的牌局氛围尚未完全散去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石桌和散落的木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明月一脸茫然地看着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小蓉和沉默如山的阿影，眨了眨眼：
“咋啦？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
小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御前失仪”、“惊天动地”之类的话，但看着公主那完全不在状态的脸，最终只化为一句无力的：
“没……没什么，公主。”
阿影则更是沉默，只是蒙着眼布的脸似乎极轻微地摇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叹息
明月摆了摆手，想下意识地往后靠进椅背放松一下，结果忘了这是石凳，差点后仰栽倒，幸好手快扶住了桌子
“密码的……”
她小声嘟囔，“早知道就该在寝殿里边打牌，这破石头凳子硌得慌……”
而且，她似乎真的并未将皇帝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放在心上，仿佛那只是一句普通的感慨
兴致勃勃地收拾着石桌上的木牌，道：“行吧行吧，斗斗乐玩腻了，咱们换个游戏玩吧！我想想还有什么……”
两人：“…………”
看着自家公主这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松弛模样，小蓉和阿影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这种面对帝王威压和诡异评价后还能瞬间切换到“找乐子”模式的状态，简直……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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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萤）
冷清却整洁的殿内，来萤终于合上了最后一页账本，揉了揉微蹙的眉心。无忧楼的账目错综复杂，暗藏乾坤，她花了大力气才初步理清头绪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正在内室运功调息的皓魄闻声立刻出来，眼神警惕
来萤却抬手制止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回去。外面的事，我来处理。你的伤未愈，不必露面。”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墙，将皓魄牢牢隔在了安全区之外，也隔绝了所有可能的风险
皓魄看着她坚定的侧脸，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依言退回了内室阴影之中，只是全身肌肉依旧紧绷，如同随时准备扑出的猎豹
“儿臣，参见父皇。”
来萤走到外殿，对着踱步进来的来东尘行了个礼，语气疏离冷漠
来东尘似乎早已习惯她这种态度，并不在意，随意地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侍从
殿内只剩下父女二人，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安静
东尘开门见山，甚至没寒暄一句关于刚倒台皇后（来萤生母）的事，直接问道：
“无忧楼，接手得如何了？”
来萤抬眼，目光清冷：
“账目已初步厘清，人员复杂，需时间整顿。背后牵扯的几条线，指向宫外和西域，尚未完全摸清。”
来东尘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效率还算满意，话题跳转得极其生硬：
“嗯。不错。最近跟你那些兄弟姐妹们，相处的可好？”
来萤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语气依旧平淡：
“并无交集，谈何好坏？”
她顿了顿，直接反问道，“父皇此次屈尊降贵，怕不单单是来关心儿臣的姐妹关系吧？”
东尘被她点破，也不装了，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甚至打了个哈欠：
“啧，来萤啊，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吧，怎么个事？”
东尘伸了个懒腰，像只没骨头的猫：“朕想让你在接管无忧楼之后，借它的渠道，帮朕秘密调查一个人。”
“调查谁？父皇还是在此直接说吧。”来萤并不想接太多模糊的指令
东尘凑近几步，几乎是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来萤的目光敏锐地瞥见了殿门外一闪而过的绯色衣角
——是佚狐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分毫
“行，知道了。”她应承下来，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放心，朕会派人在暗中协助你的。”东尘补充道，语气听起来毫无诚意
来萤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讽刺：
“最好是这样。皇、伯、父。”最后三个字，她清晰地、缓慢地吐出，带着某种冰冷的提醒
来东尘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随即又变得玩世不恭，无聊地拿起果盘里的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含糊道：
“……小丫头，你觉得朕……会把我亲哥哥的性命，看得很淡吗？”
说完，他像是失去了所有谈兴，无趣地摆摆手，转身向外走去，将来萤独自留在空旷的殿内
他刚一离开，皓魄立刻从内室闪出，急切地问：“怎么了？阿晖。”
来萤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带着一丝厌烦：“啧，麻烦事。父皇让我借着无忧楼的皮，去寂国调查一件事。”
皓魄一听到“寂国”二字，眉头瞬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抵触
——那是他的故国，却也是带给他无数痛苦和背叛的地方，喜欢不了一点儿
“寂国……那边形势复杂，很危险。”皓魄的声音低沉下来，充满担忧
“我知道。”
来萤看向他，眼神坚定
“但不得不去。而且，未必没有机会……或许能找到关于你父母的线索”
皓魄一怔，看向来萤的目光变得极为复杂，有感激，有担忧，还有一种被重新点燃的、压抑已久的火焰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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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后宦桔处）
“小主！小主！皇上……皇上往咱们宫里来了！”
丫鬟急匆匆跑进来报信时，宦桔正在对镜梳妆，试图将一根玉簪插得更加妥帖
听到消息的瞬间，她拿着簪子的手猛地一抖，玉簪差点脱手落在地上！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镜中那张温婉的脸上瞬间闪过惊慌、难以置信、以及巨大的狂喜，但又迅速被她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小心翼翼的、受宠若惊的忐忑
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饰妆容，确保没有任何失礼之处
走到殿门，就见来东尘背着手站在廊下，夕阳落在他的常服上，没了龙袍的威严，倒多了点随和
她赶紧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点没压下去的颤音：
“参见皇上。”
当她看到来东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还是泄露出了一丝颤抖
“起身吧。”
来东尘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目光扫过她的裙摆，挑了挑眉，指尖捏着颗葡萄，漫不经心地说
“爱妃这裙子不错，就是领口歪了 —— 紧张什么？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宦桔脸一红，赶紧伸手整理领口，手指忙乱地扯着布料，连耳尖都泛了红
她从没被皇上这么 “关心” 过，以前在庶妃位上，一年都见不到皇上两面，现在突然被这么盯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谢…… 谢皇上关心，臣妾…… 臣妾只是没想到皇上会来，有点慌了神。” 说着，手还在抖，差点把鬓边的碎发又碰下来
她已在皇帝面前失态过太多次，此刻更是紧张得不行
来东尘看着她这副手忙脚乱、谨小慎微的模样，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趣和淡漠
他懒得再多言，便转移了话题，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来夕呢？朕好久没见这丫头了，她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这话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着丫鬟的尖叫
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头发都乱了，没看见来东尘，只顾着冲宦桔喊：
“小主！不好了！五公主跟长公主打起来了！长公主还…… 还被泼了秽物，浑身都是臭的！”
宦桔心头猛地一紧，也顾不上礼仪了，惊呼一声“夕儿！”
提裙就往外冲，满心满眼都是女儿柔弱受欺的样子
来东尘倒是挑了挑眉，非但不急，反而顺手从果盘里拿起一颗冬枣，慢悠悠地啃着，跟了过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宦桔心急如焚，脑子里乱成一团：
来夕千万不要出事！娘刚当上皇后，还没站稳脚跟，要是来夕出了岔子，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指不定怎么嚼舌根！
她一边跑一边想
等娘稳住跟脚，一定带夕儿过安稳日子，再也不让她受别人的气！
她越想越急，几乎是小跑着赶到事发地点
然而，迎面的不是预想中的哭喊或撕打画面，而是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恶臭！是粪水的气味！
她下意识捂住口鼻，强忍恶心，焦急地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女儿的身影
然后，她就看到了令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两个人正在花园里追逐
其中一个满头满脸都是浑浊的粪水，华丽的衣裙湿透粘在身上，散发着恶臭，她正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手里……竟然还抓着一根沾满污秽的搅屎棍子，疯狂地追打着前面一个人！而被追打的那人也被吓得花容失色，一边躲闪一边大叫：“疯子！你别过来！”
宦桔定睛一看，那个狼狈不堪、状若疯魔的，竟然是向来骄横的长公主来辉！
而再往后看……
她看到了自已的女儿，来夕
奇怪的是，来夕身上干干净净，毫发无损，甚至连发丝都没乱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也拿着一根长长的、干净的竹竿？
眼神平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后来赶到的来东尘也看见了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下意识地捏紧了鼻子
刚才走到院子门口，一股酸臭就冲得他赶紧捏紧了鼻子 —— 地上泼着黑褐色的秽物，连廊下的石榴花盆都沾了点，空气里全是冲鼻的味，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他悄悄躲在廊柱后，探着脑袋往院子里看，倒来了兴致
本来想站出来呵斥两句维持秩序，但在看清是长公主在发疯，而五女儿完好无损且神情古怪后，默默地闭上了嘴，甚至还往后缩了缩，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津津有味地啃着冬枣看起戏来
毕竟是姊妹之间的事，老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朕还是……看戏吧。
宦桔的院子此刻可谓“香”飘十里，把这附近当值的、路过的宫人侍卫全都吸引了过来，远远地围成一个圈，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想笑又不敢笑
——忆念宫这边——
明月正按着小蓉和阿影，在石桌上用树枝蘸水，教他们认字
“这个念‘安’，平安的安。这个是‘影’，影子的影。”
她教得一脸认真，小蓉学得磕磕绊绊，阿影则僵直着身体，蒙着眼布的脸微微低垂，仿佛那摊水渍是什么绝世武功秘籍，需要用心“看”透
这场景着实诡异——哪有主子亲手教下人识字的？
明月正愁接下来教什么字时，目光在小蓉和阿影之间逡巡，最后又默默地落在了阿影身上，似乎在思考“影”字会不会太难……
就在这教学氛围即将走向一种诡异的“和谐”高潮时，远处传来一阵尖利的尖叫，混着丫鬟的劝架声，像颗石子砸进了平静的院子
还有隐约的……异味？
瞬间吸引了明月那生来强大的吃瓜雷达！
“嗯？外面什么动静？”她立刻扔下树枝，像只听到了风吹草动的兔子，下意识就往外跑
小蓉和阿影面面相觑：？？？
两人不敢怠慢，也立刻跟上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御花园那边堪称灾难片现场的一幕：
顶着一身不可描述之物的长公主来辉，尖叫声已经嘶哑，却还在执着地追逐着某个倒霉的宫女（原先被追打的似乎已经躲开了），所到之处人群惊慌避散，恶臭弥漫
而五公主来夕，依旧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安全距离，手里那根长竹竿似乎……刚刚被放下？神情是一贯的柔弱苍白，但眼神深处，却有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
明月眼睛一亮，立刻寻找最佳观战点，目光瞬间锁定旁边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她扭头看向小蓉和阿影，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小蓉吓得疯狂摆手摇头，用眼神表示“公主这可使不得！”
阿影则沉默着，但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做着随时接住可能掉下来的公主的准备
然而明月已经手脚并用地开始爬了！
阿影暗叹一口气，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先她一步掠上树，找了个稳固的枝干，然后伸手
——不是拉她，而是随时准备在她失足时当肉垫
小蓉在树下急得团团转
于是，御花园的树上，出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尊贵的九公主、她的丫鬟、她的暗卫，三人高低错落地蹲在树杈上，远远围观着下面的“粪发涂墙”
明月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不由感慨：“哎呀，失策了，早知道带把瓜子来啦！”
小蓉吓得紧紧抱着树干，小声哀求：“公主……咱们还是下去吧……这太……”
阿影则始终保持着一个护卫的姿态，沉默地确保着她的安全
明月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两人说了啥，随口回了几句“没事没事”、“这视角多好”，她的目光始终聚焦在下面的来夕身上，看着那副与周遭疯狂格格不入的平静侧脸，忽然摸着下巴，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语气喃喃道：
“啧啧……你们看，来夕姐……她有一种平静疯感的美……”
小蓉＆阿影：“…………”
（树下其他偷偷围观的宫人内心：九公主您的审美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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