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忆棠站在咖啡馆的玻璃门前,花束上的缎带被风卷得打了个结。红玫瑰的金边在午后阳光里亮得晃眼,像沈逸汐昨天在电话里说的——“选了最像你裙摆的颜色,记得穿那条杏色的裙子来”。
她推门进去时,风铃叮当作响。靠窗的位置空着,椅背上搭着件深灰外套,是沈逸汐常穿的那件,袖口还沾着点颜料——上周他帮她修画室的窗,不小心蹭到了未干的油彩,笑说“这下成了限量款,以后只穿给你看”。
花束被她放在桌上,玻璃花瓶里的水还是温的,是她出门前特意兑的温水,他总念叨“鲜花跟忆棠一样,得用温水养着才舒坦”。她伸手抚过玫瑰花瓣,指腹触到处细微的褶皱,是今早挑花时被花刺勾的,当时还想着等会儿要跟他撒娇,说为了这束花受了伤。
墙上的时钟指向三点半,比约定时间晚了整整四十分钟。江忆棠拿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他今早发来的消息:“买了你爱吃的马卡龙,草莓味的留了三个,等你来了分我一个。”
她点开对话框,输入“是不是堵车了”,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指尖划过屏幕壁纸——是去年在花田拍的合照,他抱着一大捧向日葵,她站在旁边笑得眯起眼,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画面里的阳光浓得像化不开的蜜。
邻桌的情侣在低声说笑,女孩手里的马卡龙掉了块碎屑,男孩笑着替她擦掉嘴角,动作熟稔得像在重复千百遍的仪式。江忆棠忽然想起,沈逸汐也总这样,她吃蛋糕沾了奶油,他从不用纸巾,非要用指腹轻轻蹭掉,再笑着把指尖凑到自己嘴边。
服务员来添水时,多看了那束花两眼:“小姐,这花真新鲜,是男朋友送的吧?”
江忆棠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拿起那束花,忽然想去找他。画室离这儿不远,他说过今天要去整理新到的颜料,说不定是忙得忘了时间。
走到画室楼下,却见沈逸汐的车还停在老地方,只是副驾的车窗没关严,风卷着张纸飞出来,落在她脚边。是张医院的诊断书,边角被揉得发皱,上面的名字清晰得刺眼——沈逸汐,脑部胶质瘤,晚期。
江忆棠的手指猛地收紧,花束里的满天星簌簌往下掉。她想起他最近总说头疼,却笑着说是画太久低头累的;想起他上周修窗时突然踉跄了一下,说是踩空了台阶;想起他今早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哑,她问是不是感冒了,他说“大概是被花田的风吹着了”。
原来那些随口的托词,全是藏着的惊雷。
她推开花室的门,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沈逸汐趴在画架前,手里还握着画笔,画布上是片金灿灿的花田,中央站着个穿杏色裙子的女孩,手里捧着束红玫瑰,笑得眉眼弯弯。
画的角落有行小字,是他惯有的笔迹:“赠忆棠,花会谢,我永远在。”
江忆棠走过去,把那束花轻轻放在画架旁。花瓣上的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他像是睡着了,呼吸轻得像怕惊扰了画里的人。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像在触碰易碎的梦。“逸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笑着,“你看,我穿了杏色的裙子,你的花也送到了。”
窗外的风吹进来,卷起片玫瑰花瓣,落在未干的画布上,晕开一小团浅红,像谁不小心滴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