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医院门口,夜风卷着消毒水味往领口里钻。手机还在口袋里发烫,关机前最后一条消息是养母发来的:"饺子凉了"。这四个字像块石头压在胸口,从七岁那年她收留我开始,就一直这么沉。
停车场的感应灯亮得刺眼。我盯着U盘在掌心映出的光斑,龙形纹路开始发烫。后视镜里突然闪现三道黑影,轮胎碾过水泥地的声音很轻,但那种刻意压低的脚步声骗不了人。
"这不是当年那个废物吗?"领头的家伙摘了棒球帽,露出半边烧伤疤痕。他手里转着蝴蝶刀,金属反光晃得人眼晕。
我松开安全带,掌心龙纹滚烫如火。记忆突然翻涌,七岁生日那天,林曜也是这样靠在墙边,用皮鞋踩碎我手里的蛋糕。他说:"废物就是废物,连蛋糕都不配吃。"
"听说你现在给人擦车?"第二个人绕到车后,指甲划过车身发出刺耳声响,"啧啧,这车还是二手的吧?"
我锁上车门,慢慢转身。地下车库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第三个人从柱子后走出来,手里攥着根伸缩棍。
"你们想干什么?"我问。
"听说你去医院找顾小姐了?"疤脸凑近,我能闻到他嘴里的蒜味,"林少说了,让你离婉晴远点。不过嘛..."他突然狞笑,"今晚这里的事,你要是能活着出去,算你本事。"
伸缩棍率先砸下来。我侧身躲过,铁器砸在水泥地上溅起火星。第二个人从背后扑来,我顺势弯腰,他整个人飞过头顶撞在车上。
"操!"疤脸挥刀劈来,刀锋离脖颈还有半尺时,我看见他手腕内侧有道新鲜抓痕。这种细节在生死关头格外清晰,就像当年母亲咽气时睫毛颤动的样子。
我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冰凉的车窗。龙纹突然剧烈跳动,一股热流从脊椎窜上来。疤脸的刀又劈下来,这次我清楚看见空气被劈开的轨迹。
身体比意识更快行动。右手抓住他手腕瞬间,虎口传来骨头错位的触感。左肘顶在他肋下,听见一声闷响。他踉跄后退时,我听见自己关节发出轻微咔哒声,像上膛的枪。
剩下两个人围攻上来。我贴着墙滑步,鞋跟磕在排水口。伸缩棍扫过眼前,我低头避开,发梢却被削掉一截。后槽牙咬破了,血腥味混着汗水往喉咙里灌。
"告诉林曜,"我捏碎第一个打手的腕骨,听见他惨叫像摔碎的玻璃杯,"我不再是那个任人践踏的弃子。"
最后一个站着的家伙想跑。我追上去,龙纹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他转身挥棍,我伸手接住,虎口顿时渗出血。反手扣住他手腕时,他瞳孔猛地收缩。
"求你..."他话没说完就被我按在墙上。瓷砖冰凉,硌得他鼻血直流。
我把U盘塞进他衣兜:"带句话给林曜,让他准备好棺材。"
回家的路像是穿越了几个世纪。电台放着《海阔天空》,歌词飘在夜风里。后视镜映出我的脸,和记忆里那个哭着捡蛋糕的小孩重叠。妈,你看得到吗?你的儿子终于敢还手了。
老旧居民楼的声控灯坏了,我摸黑上楼。钥匙还没插进锁孔,门就开了条缝。陈素英端着锅站在厨房,蒸汽蒙住她的眼镜。
"默默回来啦?饺子给你留着呢。"她转身时,我看见她围裙上沾着面粉,"要不要加点醋?"
我接过她手里的锅,瓷碗边缘有道细小的裂痕。这是七年前她花五块钱买的,当时我说要买新的,她死活不肯。"好东西都是修修补补用出来的。"
"你脸色不太好。"她给我盛饺子,葱花浮在汤里,"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
"在医院守了一天。"我夹起饺子,韭菜馅的,她知道我不爱吃白菜。
她坐在我对面剥蒜,袖口蹭着油渍。这双手本该戴着名贵手表,却为我洗了八年袜子。我想起停车场那三个混混,他们永远不会懂,为什么一个退休护士愿意收养流浪儿。
"袖子上有血。"她突然说。
我低头看,袖口不知何时染了片暗红。"停车场有人闹事,不小心蹭上的。"
"下次别穿这么好的衣服出门。"她起身去擦桌子,"那件西装我看洗不掉了。"
阳台栏杆生锈了,摸起来黏手。我点燃香烟,火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手机在裤兜震动,老吴的来电显示在屏幕上。
"少爷,林曜那边开始查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医院监控正在调取,周雅兰的人也在找您。"
"让他们查。"我掐灭烟头,火星坠入楼下漆黑的巷子。
"还有一件事,"老吴顿了顿,"林家内部已经有议论,有人怀疑您觉醒了血脉之力。"
我抬头看屋里暖黄的灯光。陈素英在收拾碗筷,哼着走调的老歌。她说得对,好东西都是修修补补用出来的。
"那就让他们知道。"我挂断电话,转身推开门。
钥匙插进锁孔时,我听见楼上传来碗碟碎裂的声响。
声控灯没亮,整栋楼像被扔进墨水瓶。我摸出手机照明,光束扫过楼梯转角,墙皮剥落的地方有道新鲜的划痕,像是金属器物拖拽留下的。
七楼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昏黄灯光。我推门进去,陈素英正蹲在地上捡拾瓷片,围裙口袋里的降压药掉在瓷砖上。
"妈?"
她抬头时,我看见她左眼淤青。那件洗得发白的睡衣沾着水渍,袖口撕开一道口子。
"锅底烧穿了,热水壶也摔了..."她声音发抖,手指攥着扫帚把关节发白,"厨房水管爆了,我想找物业..."
我快步上前扶她,她却突然缩手。掌心有道细长伤口,血珠凝成暗红色。
"我去换衣服。"我转身要走,她突然抓住我衣角。
"默默,"她声音比刚才稳了许多,"饺子凉了我重新包,你先去洗澡。"
浴室镜子里的人瞳孔泛着金边。我拧开水龙头,热气漫上来时,听见外面传来抽屉开合的响动。
洗完脸出来,餐桌上摆着新包的饺子。陈素英背对我收拾厨房,蒸锅冒出的白雾让她身形模糊。
手机在裤兜震动。老吴发来定位——城南废弃船厂。我知道那里,八年前林曜就是在那里把我扔进海沟。
"妈,公司临时开会。"
"这么晚?"她擦桌子的手顿了下,"开夜车记得带保温杯。"
走出楼道时,寒风卷着雨丝扑面。我摸出车钥匙,发现副驾驶座上放着扳手,沾着机油的把手还带着余温。
后视镜倒映出居民楼最后一盏熄灭的灯。我握紧方向盘,听见指节发出轻微脆响。龙纹在掌心泛着微光,像一条蛰伏的蛇。
导航显示还有三公里。前方路口突然窜出个黑影,我急刹的同时瞥见反光镜——那人穿着连帽衫,右腿机械义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红灯转绿时,后方传来引擎轰鸣。改装摩托的蓝光尾灯刺破雨幕,骑手扬手甩出根铁链,啪地缠住我后视镜。
"找死。"我猛打方向盘,轮胎碾过积水划出S型。铁链绷直的瞬间,我听见后视镜支架断裂的脆响。
摩托从右侧超车,骑手掀开帽子露出半张脸。左脸颊的烧伤疤痕和停车场那个疤脸如出一辙,只是更年轻些。
"当年你说要让我后悔。"他对着车窗吐出白雾,"现在机会来了。"
十字路口警笛声由远及近。我看了眼仪表盘时速,一脚油门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