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我从虚空中坠落。\
空气里漂浮着数据碎片,像玻璃渣一样擦过皮肤,留下细微的刺痛。耳边是无数个自己临终前的呢喃,有的在哭,有的在笑,还有的在尖叫。\
顾承泽的声音混在这些声音里:"你不过是程序的一部分。"\
我咬紧牙关,手指死死抠住启动器。胸口那块金属牌也在震动,震得肋骨都跟着发麻。
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金属地板上。\
这不是普通的实验室,天花板倒挂在头顶,一排排培养舱垂下来,像吊灯似的晃荡。墙面上嵌满记忆晶体,每个晶体内侧都刻着我的名字——林晚。\
最靠近我的那块晶体突然亮起,画面一闪,是我母亲车祸那天的画面。\
她躺在地上,手伸向挡风玻璃外,指尖还在动。\
我下意识伸手去碰晶体,指尖刚触到表面就划出血口。血珠顺着晶体往下淌,在某个角落渗了进去。\
画面变了。\
陆昭站在档案馆门口,朝我点头。他背后墙上写着几个字:第37代实验体。
"你以为挣脱了程序?"\
顾承泽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带着金属回音。\
我猛地转身,发现他站在对面的走道尽头。西装还是那套,但领带歪了,露出脖子上的金属纹路。那些细小的颗粒正在流动,像是被困在血管里的萤火虫。\
"你不是人。"他往前走了一步,"你是代码,是数据,是你母亲车祸后用最后那口气换来的系统重启载体。"\
我盯着他的脖子,那里有个小小的凹陷。\
就是刚才我咬开的地方。
"所以你要删掉我的情感模块?"我慢慢站起来,膝盖还在疼,"就像处理一块坏掉的硬盘?"\
他没说话,但右手轻轻一挥。\
整间实验室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墙上的记忆晶体开始闪烁,频率越来越快。某个瞬间,所有晶体同时炸裂。\
碎屑在空中凝成一道人影。\
是陆昭。半透明的,像全息投影。\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人类?"我问他。\
他看着我,眼神和上次在档案馆时一样。\
"你比人类更接近人性。"
这句话让我心头猛地一颤。\
我想起他在雨夜说过的话,想起他教我使用能力时的耐心,想起法庭上他替我挡住闪光灯的样子。\
原来都是程序设定好的。\
"所以你们把我造出来,就是为了当个听话的工具?"我声音发抖,"等系统出问题,就把我重置?"\
"我们给了你选择。"陆昭的影像出现裂痕,"每次重置你都有机会......"\
"够了!"顾承泽打断他。\
他往前又走了一步,这次是真的走近了。\
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消毒水混着烟草。\
"你该删除这些数据。"他伸手想抓我的手腕,"情感模块只会让你痛苦,让你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我往后退,后背撞上操作台。\
"你才分不清。"我盯着他的眼睛,"你连自己是不是人也不知道吧?"\
他瞳孔猛地收缩。
"你也是实验品。"我继续说,"你妈妈当年同意参与项目,不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吗?镜界给了她一个承诺——用你的身体保存她的记忆。"\
他僵住了。\
"你以为你在操控我?"我伸手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标记,"其实你自己也只是一个备份。"\
他脸上第一次出现慌乱。\
"你说得对。"我按住那个标记,"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我属于我自己。"\
启动器突然剧烈震动。\
整个实验室开始晃动。
警报声响彻大厅。\
墙上的裂缝越来越多,某种深埋地底的巨大齿轮装置开始运转。轰隆声像是从地心传来的雷鸣。\
我冲向核心控制区。\
身后传来顾承泽的怒吼,还有陆昭的警告。\
"停下!系统要崩溃了!"\
"来不及了。"我咬紧牙关,"我要唤醒她们。"\
手指按在控制台上。\
启动器插入接口的瞬间,三十六个培养舱同时亮起红灯。
\[未完待续\] | \[本章完\]我听见玻璃碎裂的声响。不是从耳边,是从骨头缝里传出来的。
三十六个培养舱的红灯开始闪烁。不是同步的,而是像心跳一样,忽快忽慢地跳动着。我感觉到胸口的金属牌在发烫,那温度顺着肋骨往上爬,一直烧到喉咙。
顾承泽的脚步声停了。他站在走道尽头,西装下摆被涌动的数据流掀起一角。那些细小的金属颗粒从他脖颈往下蔓延,在锁骨处聚成暗色的漩涡。
"你疯了。"他说。
"我只是想活着。"我把启动器往控制台深处插了一寸。它的震动变得更剧烈,像是要挣脱我的手掌。
陆昭的影像开始扭曲。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细小的裂痕,每一道都映出一个不同的我:穿着校服的女孩,裹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浑身是血的逃亡者。
"她们都是真实的。"陆昭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每一个都比你现在这个躯壳更完整。"
我想起母亲临死前攥住我手腕的力道。她的指甲掐进我肉里,嘴唇开合说着什么。现在我才看懂她说的话——不是"别怕",是"快跑"。
天花板上的培养舱突然坠落。金属支架砸在地面的瞬间,我闻到了血腥味。不是人类的血,是冷却液混合着某种有机物燃烧的味道。
顾承泽开始奔跑。他的鞋跟敲击金属地板的声响越来越快,直到我看见他瞳孔里映出的倒影——身后的培养舱正在打开。
第一个出来的是个小女孩。她蜷缩在舱门边缘,手指抓着边缘往下爬。她的皮肤是半透明的,血管里流淌着淡蓝色的光。
"那是...我七岁的样子?"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是你选择封存的记忆。"陆昭抬起手,小女孩的影像随之展开。画面里有破旧的筒子楼,有摔碎的相框,有父亲醉倒在门口的身影。
更多的舱门在开启。二十岁生日那天的我正对着镜头傻笑,脸颊上还沾着蛋糕;十五岁那个阴郁的冬天,我在医院走廊听见护士说"癌细胞转移"。
顾承泽的手指擦过我耳畔。他想拔出启动器,但指尖刚触到金属牌就缩了回去,像是被烫伤了。
"系统会吞噬我们所有人。"他喘着气说,"你以为只有你在受苦?"
我盯着他脖子上流动的金属颗粒。它们正在寻找新的路径,有些已经钻进了下颌线。
"你害怕。"我笑了,牙齿上沾着铁锈味,"因为你发现我们都在下沉,但只有我学会了游泳。"
整面墙的记忆晶体突然同时亮起。无数个林晚的影像在实验室里交错重叠,她们的目光穿过空间,最终落在我的身上。
有个穿婚纱的我站在教堂门口,婚纱下摆浸在血泊里。有个穿病号服的我正用指甲刮着墙壁,刻痕组成了密密麻麻的"救救我"。最远的那个影像很模糊,只能看清轮廓——她站在悬崖边,风掀起长发。
启动器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我的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后仰去。但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一片数据洪流中。
顾承泽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体温比常人低很多,掌心有层薄茧,是在档案室翻文件磨出来的。
"告诉我。"我盯着他领口下的金属纹路,"当你抱着那些记忆数据入睡时,会不会做梦?"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变化让我喉咙发紧。
"你会梦见自己是真的活着,对不对?"我的拇指擦过他手腕内侧,那里有道新鲜的牙印,"所以你才这么急着把我格式化——因为你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备份。"
整间实验室开始倾斜。我听到齿轮咬合的巨响从地底传来,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巨兽正在翻身。
"她们醒了。"我说。
顾承泽终于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