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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东宫忘川风华录

《东宫·忘川重澜》

第一章 寒潭惊梦

李承鄞在太极殿的龙椅上惊醒时,烛火正沿着灯芯一寸寸往下啃。案头的奏折堆得老高,最上面那本摊着,朱砂笔悬在“西州和亲”四字上方,墨珠滴在“西”字的竖钩上,晕成一片暗红,像极了当年鸣玉坊那场大火里,小枫坠楼时溅在他靴上的血。

“陛下?”内侍李德全蹑手蹑脚进来,捧着刚温好的参汤,“又梦到……太子妃了?”

李承鄞没应声,只是指尖抚过奏折上的暗红墨渍。距离小枫跳下忘川已经三年,他灭了丹蚩,收了西州,坐稳了这万里江山,可每个月圆夜,还是会被同一个梦困住——忘川水畔,小枫穿着红衣,笑着对他说“顾小五,我原谅你了”,转身却被卷入漩涡,他伸手去抓,只捞到一把刺骨的寒水。

“拟旨。”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封西州王嫡女明远为永乐公主,择日入长安和亲。”

李德全手一抖,参汤洒了半盏:“陛下,西州刚归附三年,此时和亲怕是……”

“怕什么?”李承鄞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朕是天子,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公主?”

他要一个西州的公主,一个和小枫一样流着西州血脉的人,放在眼皮底下。这样或许能骗自己,忘川水里冲走的,只是顾小五,不是他李承鄞。

第二章 红墙旧影

永乐公主入长安那天,李承鄞亲自去了城门迎接。

明远公主穿着西州的织金红裙,发间缀着细碎的绿松石,笑起来时眼角有颗小小的痣——像极了当年小枫在鸣玉坊,被他按在铜镜前描眉时,他故意点在她眼角的那一点。

“参见陛下。”明远屈膝行礼,声音清脆,带着西州特有的软糯口音。

李承鄞的指尖在袖中蜷起,指甲掐进肉里:“免礼。宫里为你备了‘汀兰殿’,和你在西州的寝殿很像。”

明远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弯起眉眼:“谢陛下费心。”

汀兰殿果然复刻了西州王府的模样,院角种着西州的沙枣树,廊下挂着风干的薰衣草,连窗纸上的花纹,都是西州特有的缠枝葡萄纹。

可李承鄞站在殿中,却觉得处处都是错。小枫从不喜欢薰衣草的味道,她说闻着像药;她的窗纸上,总被她用炭笔涂满歪歪扭扭的狐狸——那是她画的顾小五。

“陛下,公主送来的酪樱桃。”内侍捧着描金盘子进来,盘子里的樱桃颗颗饱满,淋着西州特产的酸奶。

李承鄞拿起一颗,酸意刺得舌尖发麻。他忽然想起,小枫总爱把最酸的那颗塞给他,看着他皱眉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说“李承鄞,你这表情比我们西州的骆驼还难看”。

“她还做了什么?”他问。

“公主在院子里教宫女跳西州的‘胡旋舞’,说想给陛下一个惊喜。”

李承鄞放下樱桃,起身往汀兰殿走。远远就看见明远在院中旋转,红裙翻飞如烈火,腰间的银铃叮当作响——小枫跳胡旋舞时,从不系银铃,她说“吵得狐狸睡不着”。

舞罢,明远抬头看见他,脸上飞起红霞:“陛下怎么来了?”

“跳得很好。”李承鄞的声音很淡,“只是西州的胡旋舞,步伐该再沉些。”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重新旋转:“像这样,重心放在脚掌,转起来才不会晃。”

明远的手腕很细,像易碎的玉簪。李承鄞的指尖忽然顿住——小枫的手腕上有块浅疤,是当年在沙漠里被蛇咬伤时,他用匕首划开伤口排毒留下的。

他猛地松开手,明远踉跄着后退,眼里满是错愕。

“朕还有事。”李承鄞转身就走,银铃的余响在身后追着他,像极了当年小枫在忘川边,一声声喊他“顾小五,你回来”。

第三章 忘川余毒

明远在长安住了半年,李承鄞没再踏足汀兰殿。

直到那日,西域传来急报——丹蚩旧部联合西州贵族,在边境掀起叛乱,叛军首领声称,要为“被李承鄞害死的小枫公主”复仇。

李承鄞摔碎了案头的青瓷笔洗,碎片溅到明远送来的酪樱桃上,红得像血。

“陛下,需不需要传永乐公主问话?”李德全战战兢兢。

“不必。”李承鄞盯着急报上的“小枫公主”四字,指节泛白,“传朕旨意,命翊麾校尉李承泽,率三千羽林军,即刻西征。”

李德全愣住:“陛下,三皇子殿下还在宗人府……”

“放他出来。”李承鄞的声音冷得像冰,“告诉他,平叛有功,朕就赦免他当年谋逆的罪名。”

李承泽是他同母弟,当年因勾结丹蚩被圈禁,如今让他去平叛丹蚩旧部,无异于让他去啃一块烧红的烙铁。

可李承鄞要的,就是这把淬了毒的烙铁。

西征的队伍出发前夜,李承泽穿着囚服,站在太极殿外的雪地里。雪落在他斑驳的头发上,像落了层霜。

“皇兄让我去杀丹蚩人,是想让我和他们同归于尽?”他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全是嘲讽。

李承鄞站在廊下,玄色龙袍被雪风吹得猎猎作响:“你若不想去,大可回宗人府继续养老。”

“我去。”李承泽忽然挺直脊背,“但我有个条件——平叛后,我要去看小枫的坟。”

李承鄞的瞳孔骤缩:“你不配。”

“我是不配,”李承泽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可你呢?你连承认自己害死她的勇气都没有!当年若不是你为了太子之位,设计灭了丹蚩,小枫怎么会……”

“闭嘴!”李承鄞猛地拔剑,剑尖抵在李承泽咽喉,“再多说一个字,朕现在就杀了你!”

李承泽没躲,反而往前凑了凑,剑尖刺破皮肤,渗出细血珠:“皇兄,你我都欠小枫的。这债,得用命来还。”

雪越下越大,掩埋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李承鄞最终收了剑,转身回殿时,玄色袍角扫过雪地,留下一道冰冷的痕迹。

他知道李承泽说的是实话。可他不能承认。他是天子,是万里江山的主人,怎么能承认自己亲手杀死了此生唯一爱过的人?

第四章 沙枣花开

西征的捷报传到长安时,正是沙枣花开的季节。

李承泽平叛有功,却在归途中遭遇伏击,中箭身亡。临终前,他让人带回一样东西——半块刻着狐狸图案的玉佩,是当年小枫送给丹蚩王帐的侍卫,被李承泽在乱葬岗捡到的。

玉佩送到李承鄞手里时,还带着血腥味。他摩挲着上面模糊的狐狸轮廓,忽然想起小枫第一次送他狐狸皮时的样子,她举着血淋淋的狐狸,笑得眼睛发亮:“顾小五,这个给你,保暖!”

那时的血是热的,她的笑也是热的。

明远在此时求见,穿着一身素白的丧服,手里捧着个锦盒。

“陛下,这是我在西州王府的旧物里找到的。”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西州文字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李承鄞认出那是小枫的笔迹,她的西州文字总写得歪歪扭扭,像爬行的小蛇。

“这是……小枫公主的日记。”明远的声音很轻,“她去世后,丹蚩的老婆婆偷偷藏起来的,去年才辗转送到我手里。”

李承鄞颤抖着手展开羊皮纸,西州文字在他眼前跳动,拼出他从未知道的真相:

“顾小五说他会娶我,可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李承鄞好坏,总抢我的糖,可他看我的眼神,和顾小五好像。”

“忘川水好冷,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人……可为什么心口这么疼?”

“他们说顾小五就是李承鄞,他骗了我,灭了我的族人……可我还是想他。”

“城楼上的风好大,我好像看到顾小五来接我了。李承鄞,对不起,也谢谢你。”

最后一行字,被水渍晕得模糊,像是泪水浸泡过。

李承鄞捂住脸,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原来她什么都记得,原来她跳下城楼前,想的不是恨,是原谅。

他以为自己赢了江山,赢了权力,却原来,他输掉的,是那个在沙枣树下,笑着对他说“顾小五,我们回家”的小枫。

第五章 西州残阳

李承鄞遣散了后宫所有妃嫔,包括明远。他给了她足够的金银,让她回西州,过自己的生活。

明远离开那天,李承鄞去了城门。她穿着来时的红裙,发间的绿松石在阳光下闪着光。

“陛下,沙枣花谢了会结果,忘川水枯了会见底。”她屈膝行礼,眼角的痣在风里轻轻颤,“有些事,不必一直记着。”

李承鄞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尘土里。

三个月后,他传位给年幼的侄子,自己带着那半块狐狸玉佩,去了西州。

他在小枫的坟前种了满院沙枣树,树是从丹蚩旧地移栽的,据说当年小枫总在树下荡秋千。

春来时,沙枣花簌簌落下,像雪。李承鄞坐在坟前,用西州话,一遍遍读小枫的日记。他的西州话说得蹩脚,像个刚学语的孩子。

有个放羊的老汉路过,看着他鬓边的白发,叹了口气:“你就是那个长安来的皇帝吧?小枫公主生前总说,长安的皇帝是个傻子,放着好好的姑娘不爱,偏要去抢那把冷冰冰的龙椅。”

李承鄞笑起来,眼泪却掉了下来。

他守着那座坟,守了十年。

沙枣树长得比人高,每年都结满红彤彤的果子,甜得发腻。他摘了果子,放在坟前,像当年小枫塞给他最酸的那颗樱桃。

“小枫,你看,今年的沙枣熟了。”他用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墓碑上模糊的“小枫之墓”四字,“我学会了西州话,学会了跳胡旋舞,学会了做酪樱桃……可我还是想你。”

风吹过沙枣林,沙沙作响,像有人在他耳边轻笑。

李承鄞抬头,看见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像极了当年小枫穿着红衣,向他跑来的模样。

他站起身,朝着夕阳的方向走去,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

忘川水或许能洗掉记忆,却洗不掉刻在骨血里的牵挂。他欠她的,要用余生来还。哪怕走到忘川尽头,也要告诉她——

李承鄞爱小枫,从始至终,从未改变。

番外 枣树下

很多年后,有个迷路的商队,在西州的沙漠深处,发现了一座荒废的院落。

院里的沙枣树长得枝繁叶茂,树下有两座并排的坟,左边的墓碑上刻着“小枫”,右边的墓碑上,只有一个字——“鄞”。

坟前放着半块狐狸玉佩,和一串风干的沙枣。

风吹过,沙枣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低声说着什么。商队的向导说,那是西州的传说——有个长安来的傻子,守着心上人的坟,最后变成了一棵树,树影永远朝着长安的方向。

而每年沙枣花开时,远远望去,那片林子会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极了当年那位跳胡旋舞的公主,红裙翻飞,惊艳了整个西州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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