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疏寒收到加拿大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天,白禾正在趴客厅,在地上拼乐高,是个城堡模型,她说“等拼好了,姐姐就住在里面!”
录取通知书上的烫金校徽闪着光,附页的奖学金说明写得清楚——全额资助,但要求连续攻读五年本博连读,期间不得中断学业,她深吸一口气,把通知书抽出来,指腹划过“本博连读五年”的字样。
“姐姐,你看我拼的城堡!”白禾举着乐高跑过来,撞进她怀里,白疏寒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
“我要去加拿大读书了”
白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根绒毛,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是不是……像隔壁阿明的姐姐那样,去了就不回来了?”
“胡说。”白疏寒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日记本“你看这个日记本,你每天写一页,等你写完了,我就回来了”
走的那天清晨,天还泛着青灰。白疏寒没叫醒白禾,怕看见那双哭红的眼睛就走不动。她摸着妹妹熟睡的脸颊,把日记本和一个熊猫玩偶放在了枕头旁边,最终还是转身带上了门。
白禾醒来发现姐姐不见了,在房间里放声大哭,日记本最新一页被眼泪晕开,画着个哭脸,旁边写着“姐姐走的第1天”。
第一年,白疏寒在图书馆查资料,视频里的白禾举着满分试卷晃:“姐姐我棒不棒?棒不棒?”她笑得露出小虎牙,每天按时打卡吃饭、写作业,像株守时的向日葵,乖乖等着花期。
第二年,白疏寒越来越忙,有时候甚至连电话都顾不上打,有时深夜回消息,对话框里只剩妹妹几小时前发的“姐姐晚安”。白禾学会了在对话框里存满日常:“今天的晚霞像橘子糖”“数学考了98”,白禾以为时间是道清晰的刻度,却没想过时光会在日常里悄悄变形。
第三年,白禾在医院挂水,高烧到39度。和姐姐打电话时突然就很委屈,眼泪不停的掉,白疏寒心都要碎了,想抱抱她,却只能在电话另一头干着急,只能一遍遍的说“乖,别哭”
白禾告诉白疏寒“姐姐,我今天做噩梦了,梦见你不见了”话音未落,她突然没忍住,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
第四年的那个深夜,白疏寒刚忙完,手机在桌上震个不停,接起来就听见白禾带着哭腔的质问:“你不是说等日记写完就回来吗?我都写到最后一页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你骗人!”电话啪的一声挂断,听筒里只剩忙音,像根针,刺破了深夜的寂静,后来,叔母打来电话“小禾最近总跟校外的人混,上次被老师抓到抽烟……”白疏寒连夜打长途,听筒里却传来酒吧的重低音,混着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还有隐约的哄笑。
五年后,白疏寒却被一些事情拖住了脚,这一拖,就又是一年。
第六年深秋,梧桐叶落得满地都是,白疏寒拖着行李箱直接去了白禾的学校,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脚边。正撞见白禾叼着棒棒糖从校门口出来。十七岁的少女染着栗色卷发,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
“白禾。”
看见她的瞬间,手里的糖“啪嗒”掉在地上,糖纸在风里滚了两圈。
“我回来了。”
白禾愣了两秒,突然疯了似的冲过来,扑进白疏寒怀里,一时说不出话,把头埋在姐姐颈间呜咽,许久,白禾才开口,声音又气又抖:“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永远不回来了。”眼泪砸在她锁骨上,是滚烫的,“你是不是还要走?”
“不走了,永远不走了。”白疏寒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像蒙了一层纱。
“姐姐,对不起”白禾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嗯?”
“我不乖,让姐姐失望了,你不生气吗”白禾像个犯错的小孩,不敢抬头看她
“气,气你不好好照顾自己,都瘦了。”
“先回家,给你做好吃的。”白疏寒牵起她的手,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像握住了失散多年的时光。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下课铃,惊起一群飞鸟,在秋日的天空里,划出整齐的弧线
回家的路不长,白疏寒牵着白禾的手,步子放得很慢。梧桐叶在脚下碎裂的声响里,白禾突然停住脚,脚尖碾着一片卷边的枯叶,声音低得像怕被风卷走:“姐姐,我以前……真的很不懂事”
“我不该和你怄气的,我还和你发脾气,还挂你电话…还…”她吸了吸鼻子,指尖抠着校服外套的拉链,“其实我就是……就是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白疏寒微微俯下身,和她平视
“没关系的,姐姐知道你不想这样,现在我回来了,我们从头开始,慢慢变好,姐姐相信你”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枚银质的小熊猫吊坠,“本来想在你十五岁生日寄回来的,可是没赶上。”
白禾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突然扑进白疏寒怀里,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对不起姐姐,我不该抽烟,不该跟坏孩子混,不该让你在那么远的地方担心。”
“都过去了。”白疏寒抱着她,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甜甜的香,像回到很多年前,小姑娘洗完澡扑进她怀里,浑身带着甜甜的清香,“以后我都在”
白禾在她怀里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那……我现在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要放很多番茄酱的那种。”
“好啊。”白疏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牵起她的手往家走。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再也拆不开的线。白疏寒看着身边蹦蹦跳跳的身影,突然觉得,五年的等待和两年的延迟,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