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已经带上初夏的灼热，透过游泳馆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来，在水面上折射出细碎跳跃的光斑。
我站在泳池边缘，脚趾无意识地抠着防滑瓷砖的缝隙，目光黏在更衣室门口的方向。
顾岑落说要教我蛙泳。
这个提议来得突然。上周体育课测游泳，我狼狈地扑腾了二十五米就差点沉底，被体育老师无奈地记了个及格分。回宿舍后，我趴在床上哀嚎，把脸埋进枕头里不肯出来。顾岑落当时正在整理书桌，背对着我，动作顿了顿。
"周末有空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随口一问，"市游泳馆，我教你。"
我猛地从枕头里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她没回头，只是继续整理着桌面上的书本，动作依旧一丝不苟，耳尖却微微泛红。
"有空！"我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一个八度。
现在，站在泳池边等待的我，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腔。泳衣是昨天新买的，深蓝色连体款，保守又合身。我不断调整着肩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泳池里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潮湿的空气，刺激着鼻腔，却掩盖不住我身上那股特意换上的、和她同款的柠檬味沐浴露香气。
"等很久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我转身，呼吸瞬间凝滞。
顾岑落站在我面前，穿着简单的黑色连体泳衣，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将她修长的身形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的肩膀线条流畅，锁骨凹陷处盛着一小汪阳光，腰肢纤细却带着隐约的肌肉线条。常年被校服包裹的肌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像上好的瓷器。湿漉漉的短发贴在她耳后，还在滴水，衬得她整个人像刚从水里钻出来的精灵，清冽又生动。
"没...没有！"我慌忙移开视线，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声音不自觉地结巴起来，"刚...刚到！"
她似乎没察觉我的慌乱，或者说察觉了但体贴地没有点破。只是走到我身边，目光扫过我紧绷的站姿和微微发抖的手指，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紧张？"她问，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调侃。
"才没有！"我立刻挺直腰板，嘴硬道，"就是...水有点凉..."
顾岑落没拆穿我拙劣的谎言，只是点点头，率先迈入浅水区。水没过她纤细的腰肢，荡开一圈圈涟漪。她转过身，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水光。
"来。"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我心跳漏了一拍。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踩进水里。冰凉的水温让我打了个哆嗦，但很快适应了。我犹豫着，将手放进她摊开的掌心。她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水珠的微凉，却莫名让人安心。
"先学换气。"她松开我的手，示范着动作，"像这样，吸气，低头，呼气..."
我学着她的样子，却因为紧张呛了口水，狼狈地咳嗽起来。顾岑落立刻靠过来，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另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稳住我摇晃的身体。她的触碰隔着清凉的池水，却像烙铁一样滚烫。
"慢一点。"她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微微的湿气，"别急。"
我红着脸点头，努力集中精神。她的教学很耐心，动作分解得很细。当她站在我身后，双手扶着我的腰帮我调整姿势时，我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她的掌心贴在我腰侧，带着水的凉意和肌肤相贴的灼热，像两块矛盾的烙铁。
"腿要这样蹬。"她蹲下身，在水里示范着蛙泳腿的动作。我低头看着她，水珠从她发梢滴落，顺着脖颈滑下，消失在锁骨凹陷的那一汪阳光里。我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泳池的水温升高了好几度。
练习进行得磕磕绊绊。我的手脚总是不听使唤，不是蹬腿的时机不对，就是换气时又呛水。但顾岑落始终没有不耐烦。
她一次次纠正我的动作，声音平稳，眼神专注。当我终于能歪歪扭扭地游出几米时，她眼里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明亮的笑意。
"不错。"她点点头，难得地给出了肯定。
这句简单的夸奖让我心头一热，突然有了勇气。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扎进水里，试图游得更远。但动作还是太生疏，在中途就乱了节奏，身体开始下沉。慌乱中，我胡乱扑腾着，水灌进鼻腔，刺痛着黏膜。
就在我即将惊慌失措时，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我的腰，将我带出水面。我剧烈地咳嗽着，本能地抓住眼前最近的支撑物——顾岑落的肩膀。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近乎危险的程度。我的胸膛因为咳嗽而剧烈起伏，紧贴着她的。她的呼吸也乱了，温热的鼻息拂过我湿漉漉的脸颊。
"没事吧？"她问，声音有些哑，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
我摇摇头，突然意识到我们现在的姿势有多亲密。我的手臂环着她的脖子，她的手掌贴着我的后腰，我们之间只隔着薄薄的泳衣和一层水膜。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那股熟悉的柠檬香，混合着泳池的氯水味，萦绕在我们之间。
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游泳馆都能听见。我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她的。
"我...我没事。"我小声说，却没有松开环着她脖子的手。
顾岑落也没有立刻放开我。我们就这样站在及胸深的水里，沉默地对视。水波荡漾，阳光在水面上跳跃，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光晕。她的眼神不再是以往的平静无波，而是翻涌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深沉的情绪。
"再试一次？"最终，她轻声问，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我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她却没有立刻退开，而是抬手，轻轻拨开黏在我额前的一缕湿发。那触碰轻得像羽毛，却在我皮肤上留下一道灼热的轨迹。
接下来的练习，我的注意力更加难以集中。每次她靠近纠正我的动作，那股柠檬香就会强势地侵占我的感官。当她站在我身后，双手扶着我的腰帮我调整姿势时，我的脊椎像过电一样窜起一阵酥麻。
太阳渐渐西斜，游泳馆里的人越来越少。我们靠在池边休息，肩膀不经意地碰在一起。顾岑落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我，我接过来时，指尖相触，像是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进步很快。"她说，目光落在远处的水面上。
"是你教得好。"我小声回应，偷偷瞄着她的侧脸。水珠从她下巴滴落，滑过脖颈，消失在泳衣领口。我慌忙移开视线，灌了一大口水，却因为喝得太急又呛到。
顾岑落轻轻拍着我的背，无奈地摇头，但眼神是柔软的。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柔和。那一刻，她不再是学校里那个冷静自持的优等生，不再是宿舍里刻意保持距离的室友，而只是一个教我游泳的、会无奈会微笑的普通女孩。
回更衣室前，我在泳池边绊了一下，差点摔倒。顾岑落眼疾手快地拉住我的手腕，将我拽了回来。惯性让我整个人撞进她怀里，鼻尖蹭到她的锁骨，那股柠檬香瞬间包围了我。
"小心。"她低声说，呼吸有些不稳。
我抬头，我们的脸近在咫尺。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嘴唇因为泡水而显得格外红润。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围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我们交错的呼吸声和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
最终，是她先退开一步，松开了我的手腕。但那一瞬间的靠近和她的眼神，已经足够让我整晚辗转反侧。
淋浴间里，温热的水流冲走身上的氯水味。我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脸颊，却冲不散脑海里那个画面——阳光下，水珠从她睫毛滴落，她看着我，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更衣室外，顾岑落已经换好衣服在等我了。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头发还湿着，在颈后蜷曲成小小的弧度。看到我出来，她递给我一个纸袋。
"什么？"我好奇地接过来。
"柠檬味的。"她简短地说，耳尖微红，"护发素。泳池的水伤头发。"
我打开纸袋，里面是一瓶柠檬草香的护发素，和她平时用的同款。心尖像是被蜜糖浸泡过，甜得发胀。我抱紧纸袋，抬头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
她别过脸，轻轻"嗯"了一声，但嘴角的弧度出卖了她的心情。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回学校的路上，我们肩并着肩，偶尔手臂相碰，谁都没有刻意避开。暮春的风带着暖意，吹散了她发梢的水珠，也带来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柠檬香。
泳池的水波荡漾，折射出她眼中罕见的柔软。指尖相触的电流，比任何言语都更灼热。柠檬味的护发素是她说不出口的关心，夕阳下交叠的影子是我们心照不宣的靠近。
手腕上的表针依旧滴答作响，却不再冰冷，而是应和着我胸腔里为她加速的心跳。这短暂的一日像一场梦，却真实得让我在夜里辗转反侧时，还能闻到指尖残留的柠檬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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