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房建成那天，全城的花店都送来了向日葵。朝颜老板娘指挥着工人摆花，蓝丝带在花丛里飘成条河：
老板娘这些花都是‘种子奖’的获奖者种的。
她指着朵半开的花。
老板娘那个单亲妈妈说，种花时总想着孩子的笑脸，花瓣就长得特别圆。
双胞胎姐妹抱着她们的贝壳花盆，小心翼翼地放在花房角落。妹妹忽然指着房梁尖叫：
晓月我们的名字！
木头上刻着“晓月”“晓日”，旁边还画着两只牵手的小天使，是顾明偷偷刻的。
失明男孩被姐姐牵着走进来，指尖抚过玻璃墙，忽然笑了：
失明男孩我听见了，花在说话。
他举起木刻的向日葵。
失明男孩这个的纹路跟姐姐的心跳一样，暖暖的。
母亲拄着拐杖站在花房中央，阳光透过玻璃在她银发上跳，像撒了把碎金。她忽然对着话筒开口，声音比在病房时亮了许多：
双胞胎的母亲我女儿以前总怕画里的光是假的，可你们看。
她指着孩子们脸上的笑。
双胞胎的母亲这么多光聚在一起，连玻璃都会发芽呢。
顾言推着架钢琴进来时，孩子们都惊呼起来。琴盖掀开的瞬间，林砚看见琴键旁刻着行小字：“每个音符都是种子。”顾明第一个跑过去，小手在琴键上敲出不成调的旋律，双胞胎跟着唱起来，声音像沾了露水的花苞
傍晚清点物资时，林砚发现花房的泥土里多了些新埋下的种子，是孩子们偷偷带来的：有失明男孩攒的葵花籽，有双胞胎捡的蒲公英，还有顾明从海边带回来的贝壳，里面盛着点海水——他说要让贝壳也长出根须。
顾言忽然从工具袋里摸出个小木盒，打开是两枚银戒指，戒面刻着交缠的画笔和向日葵。
顾言匠人说这花纹会随体温变色。
他把其中枚套进林砚指尖。
顾言就像我们的画，冷的时候抱团，暖的时候开花。
花房的灯亮起时，玻璃墙上的影子晃成片。林砚看着母亲教孩子们认花，看着顾明给双胞胎讲乐理，忽然觉得所谓永恒，不过是让每个当下的光，都能照亮下一段路。就像那些埋在土里的种子，不必知道未来会长成什么模样，只要记得，自己曾被谁温柔地埋下。
第一场雪落时，玻璃花房成了全城最暖的角落。孩子们的画挂满了每面墙，连玻璃上都贴着蜡笔画，阳光透进来，把花房变成了块彩色的糖。林砚收到封信，是那个写盲文的姐姐寄来的，说弟弟能用画笔勾勒出声音的形状了，画的风里都带着向日葵的香。
顾明在雪地里堆了个雪人，给它戴了顶画满颜料的帽子。双胞胎滚着雪球跑来，围巾上沾着冰晶：
晓日晓月！雪人说想看花房里的春天！
母亲坐在窗边织毛衣，线团滚到顾言脚边，他捡起来时发现是鹅黄色，像极了向日葵的花盘。
林砚母亲给孩子织的。
母亲的棒针敲得哒哒响。
林砚母亲冬天的衣服要带着阳光的颜色，才不会怕冷。
林砚翻看着新收到的申请表，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段故事：有自闭症的男孩只爱画星星，有留守儿童把思念画成会飞的风筝，有失去双手的姑娘用脚握着画笔——她的画里，向日葵总是长在悬崖上，根须却缠成了桥的形状。
顾言明年的画展要在花房办。
顾言忽然指着玻璃顶。
顾言让雪落在外面，里面开着花，孩子们可以踩着花瓣看画。
他顿了顿，眼里的光映着雪。
顾言还要给每个孩子编本画册，书名就叫《风会记得花开的方向》。
深夜的花房响起轻响，是那株顶破玻璃的幼苗在开花。第一朵花很小，花瓣却挺得笔直，花心藏着点金色的光，像谁不小心撒了把星星。林砚给它换温水时，发现泥土里多了些细密的根须，缠缠绕绕，把那些贝壳、种子和碎玻璃都连在了一起。
顾言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发顶。雪光透过玻璃漫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花纹，像枚无形的戒指。林砚忽然明白，所谓长夏未央，不是永远停留在夏天，而是让每个冬天，都能看见春天留下的种子——它们或许渺小，却在彼此的纹路里，刻满了永不褪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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