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三周,学校的广播突然变得忙碌起来,课间操结束后不再是单调的音乐,而是循环播放着关于“迎新晚会”的通知。
“……为欢迎初一新生,增进同学情谊,我校定于本周五晚七点,在学校大礼堂举办迎新晚会,要求各班至少报送三个节目……”
广播声刚落,初一(三)班的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迎新晚会!终于有晚会了!”
“我小学的时候参加过合唱,要不我报个唱歌?”
“得了吧你,五音不全还唱歌,别吓着人。”
“那你去干嘛?总不能咱班就指望文艺委员一个人吧?”
刘老师走进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热闹景象。她敲了敲讲台:“安静!都讨论什么呢?迎新晚会的通知大家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全班异口同声地回答,眼睛里都闪着兴奋的光。
“咱们班得至少出两个节目,”刘老师笑眯眯地看着大家,“有谁自愿报名的?或者有什么特长的,都可以说说。”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后有几个女生举手说想跳集体舞,还有两个男生说可以表演小品。刘老师一一记下,点头道:“很好,集体舞和小品各算一个,还差一个。有没有同学想再来一个?”
这次没人说话了。集体项目还好,单独上台表演,对这些刚上初中的孩子来说,还是有点挑战性的。
刘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后排靠窗的位置。
容初聿正低头看着书,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俊,指尖翻过书页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周围的喧闹都与他无关。
自从开学以来,容初聿的表现一直很亮眼。上课回答问题思路清晰,作业永远是全班最工整的,作为班长,收发作业、传达通知也做得滴水不漏,甚至上次数学小测,他还拿了满分,甩开第二名将近二十分。
这样的学生,身上肯定藏着不少本事。
刘老师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鼓励:“容初聿,你有没有什么特长?比如唱歌、跳舞或者乐器之类的?”
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又聚焦到容初聿身上。
是啊,他从首都来的,见识肯定比他们广,说不定还真会点什么。
容初聿抬起头,平静地迎上大家的视线。特长?他会的东西确实不少。钢琴师从名师,大提琴曾被维也纳的大师称赞过有天赋,马术、射箭、格斗这些看似和“特长”无关的技能,也都是从小被按着头学的。
只是这些,好像都不太适合出现在镇中学的迎新晚会上。
他想了想,奶奶家还放着他从北雍带来的小提琴,妈妈说“没事的时候可以拉一拉,解闷”。
那把小提琴,是他十岁生日时,母亲托人在欧洲定制的水晶小提琴,琴身由特殊工艺打磨的水晶制成,通透得像一块凝固的冰,在光线下能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当初定制时花了多少钱,他没具体问,但听管家提过一句,市值大概在五千万左右。
他本来没打算在这里拿出来,太扎眼。但现在……只是拉一首简单的曲子,应该没关系吧?
“我会一点小提琴。”容初聿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以表演小提琴独奏。”
“小提琴?!”
“哇!是小提琴啊!”
教室里瞬间又热闹起来,比刚才讨论集体舞时还要激动。
溪泉镇中学条件一般,音乐课用的还是老式脚踏风琴,别说小提琴了,很多同学连真的小提琴都没见过,只在电视上看过。
“真的假的?首都来的就是不一样,连小提琴都会!”赵磊凑过来,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是不是跟电视上那样,拉起来特别好听?”
容初聿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多解释。
刘老师更是喜出望外:“太好了!小提琴独奏很有格调,就这么定了!容初聿,到时候你可得好好露一手,给咱们班争光!”
“我会尽力的,刘老师。”
接下来的几天,班里讨论最多的就是容初聿的小提琴。大家课间总爱围着他问东问西,好奇小提琴长什么样,他要拉什么曲子。
容初聿大多时候只是笑笑不说话,偶尔被问得紧了,就说“是一把普通的小提琴”“拉一首简单的曲子”。
他越是神秘,大家就越是好奇。
周五很快就到了。
晚上六点多,学校大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和舞台上调试设备的声音混在一起,热闹非凡。初一(三)班的同学特意给容初聿留了前排的位置,几个女生还兴奋地给他打气:“容初聿,加油!我们都等着看你的表演呢!”
容初聿点头道谢,心里却在想着那把琴。下午放学时,他让王叔——就是开学时跟着父母来的那个西装男人,也是被留在附近负责他日常事务的保镖兼管家——把琴送到了学校后门。
现在琴盒就放在后台的道具架旁边,用一块深色的布盖着,很不起眼。
晚会开始了。前面的节目大多是合唱、集体舞和小品,虽然略显青涩,但都充满了朝气,台下掌声不断。轮到初一(三)班的集体舞时,几个女生跳得很认真,赢得了不少叫好声。
终于,主持人报幕:“接下来,有请初一(三)班的容初聿同学,为我们带来小提琴独奏——《卡农》。大家掌声欢迎!”
聚光灯“唰”地打向后台入口。
容初聿提着琴盒,从后台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扣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明明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却在聚光灯下走出了一种沉稳的气场,和平时在教室里的样子又有些不同。
台下瞬间安静了不少,连带着呼吸声都轻了些。
容初聿走到舞台中央的椅子旁站定,放下琴盒,轻轻打开。
当那块深色的绒布被掀开,琴盒里的东西露出来的那一刻,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不是大家想象中棕色的木头小提琴,而是一把……通体透明的琴?
琴身像最纯净的水晶,在聚光灯下折射出细碎而绚烂的光,琴颈和琴弦的金属部分泛着温润的光泽,整个乐器精致得不像凡物,仿佛是从童话里拿出来的。
“那……那是小提琴?”
“天哪,是透明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小提琴?”
“看着好贵的样子……”
连后台的老师都看直了眼,刘老师更是惊讶地捂住了嘴——这哪里是“普通的小提琴”?这分明是艺术品!
容初聿对台下的反应恍若未闻。他小心地将小提琴从琴盒里拿出来,架在肩上,调整好姿势。左手手指落在指板上,右手拿起琴弓,轻轻搭在琴弦上。
下一秒,悠扬而舒缓的旋律流淌而出。
《卡农》的调子很多人都听过,但从这把水晶小提琴里拉出来,似乎又多了一种清澈空灵的感觉。音符像泉水一样在礼堂里蔓延,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刚才还喧闹的大礼堂,此刻安静得只能听到这优美的旋律。
容初聿的神情专注,微微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的动作流畅而优雅,手腕转动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韵律感,仿佛他和这把琴已经融为一体。
没人知道,为了这几分钟的演奏,他小时候曾被老师用戒尺打过手心,因为一个音符的情绪处理不到位;也没人知道,这把看似脆弱的水晶小提琴,曾跟着他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后台待过,见证过比这辉煌百倍的场面。
他只是在拉琴,拉一首简单的曲子,像完成一项普通的作业。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台下安静了足足有三秒,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比之前任何一个节目都要热烈。
“太好听了!”
“容初聿太厉害了吧!”
“那把琴到底是什么做的啊?太好看了!”
容初聿站起身,对着台下微微鞠躬,然后拿起琴盒,转身走下台。经过后台时,刘老师激动地拉住他:“容初聿,你太厉害了!这小提琴……真是太漂亮了!”
“谢谢老师。”容初聿笑了笑,笑容浅淡,“是家里长辈送的,让我随便练练。”
“随便练练都这么厉害,那认真练还得了!”刘老师赞叹不已,看着那把水晶小提琴的眼神,就像在看稀世珍宝。
容初聿没再接话,抱着琴盒回到了班级的座位区。
赵磊第一个凑上来,眼睛瞪得溜圆:“容初聿,你那琴到底多少钱啊?是不是得好几千?”
在他看来,几千块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容初聿看了他一眼,想起奶奶说过“做人要低调”,便含糊道:“不清楚,没问过。”
“肯定很贵!”旁边的女生抢着说,“我在电视上见过水晶做的小摆件,都要好几百呢,你这一把琴全是水晶做的,不得上万?”
“上万?!”赵磊倒吸一口凉气,吐了吐舌头,“乖乖,能买我们家半头牛了。”
容初聿没说话,只是将琴盒轻轻放在腿上,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盒面。
上万?
他想起王叔说过,这把琴的一根琴弦,就够在青溪镇买套不错的房子了。
但这些,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他抬头看向舞台,下一个节目已经开始了,是隔壁班的相声,逗得台下哈哈大笑。
水晶小提琴的光芒,只属于刚才那几分钟的舞台。而他,依旧是那个来自北雍市、父母是教授、会拉一点小提琴的转学生容初聿。
只是他不知道,那把在聚光灯下闪耀的水晶小提琴,和他拉琴时专注的样子,已经悄悄在很多同学心里,刻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这个新来的班长,好像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神秘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