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寂静的深潭，在宽敞的玄关激起无形的涟漪。马嘉祺停在通往书房的走廊中间，背影挺拔而冷硬。他没有立刻转身，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只有中央空调细微的风声在流动。

丁程鑫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等待着雷霆震怒，或是冰冷的质问。他甚至做好了立刻收拾东西离开的准备。

然而，马嘉祺只是缓缓转过身。走廊柔和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怒意，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马嘉祺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丁程鑫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是这种反应

丁程鑫上周五，林秘书转告的。说…说赵总捡到了我的员工卡，还…提到我妈妈的医疗费

他艰难地复述，脸颊有些发烫。

马嘉祺然后？

马嘉祺向前走了一步，无形的压力随之而来

丁程鑫他…昨晚又给我发了短信

丁程鑫拿出手机，解锁，将那条带着医院账户截图的威胁短信递给马嘉祺。屏幕的光映亮他微微发白的手指。

马嘉祺接过手机，目光快速扫过屏幕上的文字和图片。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丁程鑫敏锐地捕捉到他下颌线条一瞬间的绷紧。

马嘉祺他想让你做什么

马嘉祺将手机递还，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丁程鑫脸上

丁程鑫他没具体说，只是让我‘考虑’

丁程鑫但意思很明显，想让我…出卖公司的信息，或者…做点什么对您不利的事。”他抬起头，鼓起勇气直视马嘉祺，“马总，我拒绝了。我没答应他任何事！今天早上那笔钱…如果是您付的，我很感激，但我不能接受！我会想办法还给您…

马嘉祺那笔钱是公司员工紧急援助基金

马嘉祺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

马嘉祺有正规审批流程，不是我个人赠与。还款按章程走，不用跟我汇报。

丁程鑫再次愣住。员工援助基金？这解释滴水不漏，完美地撇清了私人关系，也维护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可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哪个公司的援助基金能如此神速，在他母亲病危的当晚就精准投放巨额资金？还恰好覆盖了他所有的欠费？

马嘉祺至于赵天宇

马嘉祺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马嘉祺从现在开始，他或者他手下任何人再联系你，直接告诉我。不要回应，不要见面，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丁程鑫是，马总

马嘉祺手机给我

马嘉祺伸出手。

丁程鑫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马嘉祺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还给他

马嘉祺给你装了加密通讯软件，里面存了我的紧急号码。遇到任何你觉得不对劲的情况，按红色按钮，我的安保团队会立刻定位你

丁程鑫看着手机里那个陌生的APP图标，心里五味杂陈。这冰冷的保护措施，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更有力量。

马嘉祺另外

马嘉祺林妍那边，暂时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该做什么做什么

丁程鑫您……怀疑林秘书？

马嘉祺不是怀疑，是确认。

马嘉祺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马嘉祺赵天宇能精准知道你的软肋，消息来源不会离你太远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警告

马嘉祺记住，在我身边工作，嘴巴要紧。刚才这些话，出了这个门，忘掉

丁程鑫明白！

丁程鑫用力点头。

马嘉祺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书房。关门声很轻，却像一道清晰的界限，隔开了刚才短暂的坦诚和日常的冰冷。

丁程鑫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翻江倒海。马嘉祺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没有怀疑，没有斥责，只有冷静的分析和果断的保护措施。这甚至让他感到一丝…受宠若惊？

第二天回到公司，丁程鑫努力扮演一个“被强制休假后精神饱满回归”的助理角色。他敏锐地察觉到林妍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妍丁助理，休息好了？

林妍递给他一份日程表，语气比平时更公式化

林妍马总下午三点要和智创科技的刘总开视频会议，资料已经发你邮箱，提前准备好会议室

丁程鑫好的，林秘书

丁程鑫接过日程表，目光扫过，心头微微一跳。下午三点？马嘉祺明明告诉他，这个会议因为对方行程问题推迟到了明天上午！林妍给他的日程是错的！

是疏忽？还是试探？

丁程鑫不动声色，点头应下

丁程鑫我马上去准备

他没有去会议室，而是先回到自己工位，给马嘉祺发了条内部加密消息

丁程鑫「林秘书通知我准备下午三点与刘总的视频会议。」

几秒钟后，马嘉祺的回复简洁明了

马嘉祺「按原计划，明天上午十点。」

果然！丁程鑫心下了然。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去茶水间冲咖啡，回来时“恰好”听到林妍在跟人通话，声音压得很低：“…他接了日程…嗯，没起疑…下午三点我会‘提醒’他会议要开始了…”

丁程鑫端着咖啡的手微微发凉。他回到座位，强迫自己冷静。马嘉祺的提醒是对的，林妍…真的是赵天宇的人。

下午两点五十分，林妍果然走了过来，表情带着一丝虚假的关切

丁程鑫丁助理，会议资料准备好了吗？刘总那边应该快上线了，别让马总等

丁程鑫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

丁程鑫刘总的会议？不是推迟到明天上午十点了吗？马总刚确认过

他点开加密邮箱里马嘉祺回复的消息给林妍看。

林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林妍啊…是吗？可能是我这边信息同步滞后了。不好意思。”她匆匆转身离开，背影带着一丝狼狈

程鑫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职场的暗流涌动。他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外卖员了。

下班后，丁程鑫特意去超市买了新鲜的食材。马嘉祺昨晚的“员工援助基金”说法他并不全信，但他想表达自己的感谢。他记得马嘉祺生病时喝过他煮的粥，似乎并不排斥。

回到公寓，丁程鑫在厨房忙碌起来。当粥的香气弥漫开时，马嘉祺也回来了。他看到厨房里暖黄的灯光和丁程鑫忙碌的背影，脚步顿了一下。

马嘉祺在做什么

马嘉祺脱下西装外套，随口问道。

丁程鑫煮了点蔬菜粥

丁程鑫不知道您吃不吃得惯…上次看您生病时好像还行。

他盛了一碗，放在餐桌上，

丁程鑫就当…谢谢您

他没有说话，拿起勺子尝了一口。丁程鑫紧张地看着他。

马嘉祺盐放多了

马嘉祺淡淡评价。

丁程鑫的脸垮了下来

丁程鑫啊？我…

马嘉祺但还可以

马嘉祺又加了一句，继续安静地吃着。

丁程鑫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在桌子对面坐下。两人隔着餐桌，安静地喝着粥。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室内只有碗勺轻微的碰撞声。一种奇异的、近乎温馨的气氛在沉默中流淌。

丁程鑫马总

丁程鑫放下勺子，鼓起勇气问

丁程鑫您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不会被赵天宇收买？毕竟，他给的诱惑很大，而我…很需要钱

马嘉祺也放下了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他的目光落在丁程鑫脸上，深邃而直接

马嘉祺因为你不聪明

丁程鑫啊？

丁程鑫被这个答案噎住了

马嘉祺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计算得失

马嘉祺的语气平静无波

马嘉祺而你，会为了一个倒地的陌生人停下送餐，会在自己都一团糟的时候去管别人生不生病，会宁愿被开除也要拒绝赵天宇的威胁

他顿了顿，看着丁程鑫瞪大的眼睛

马嘉祺这种不聪明，有时候比精明的算计更可靠

丁程鑫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为“不聪明”的评价感到沮丧，还是为这另类的“可靠”评价感到一丝…高兴？他闷闷地反驳

丁程鑫我…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不能做

马嘉祺这就是区别。

马嘉祺聪明人知道什么不能做，而有些人

他看了一眼丁程鑫

马嘉祺“是根本不会去想能不能做，只凭本能觉得不该做。”

他拿起空碗走向厨房水槽

马嘉祺碗放着，钟点工会洗。早点休息

说完，便径直走向书房。

丁程鑫坐在原地，回味着马嘉祺的话。本能…不该做…他是在夸他吗？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又是一个陌生号码。丁程鑫的心猛地一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但没有说话。

赵天宇丁助理，看来马嘉祺给你灌了不少迷魂汤啊？

电话那头传来赵天宇带着笑意的、令人不适的声音

赵天宇连你母亲的救命钱都让你觉得是‘公司福利’了？真是天真得可爱

丁程鑫握紧手机

#丁程鑫赵总，我和您没什么好说的。

赵天宇别急着挂

赵天宇慢条斯理地说

赵天宇我只是想提醒你，马嘉祺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他不能给的…比如真正的平等和尊重，我也能给。你在他眼里，永远只是个需要他施舍和怜悯的小助理。想想看，他连那笔钱都不敢承认是他个人给的，还要扯什么员工基金。为什么？因为他打心底里就觉得，你不配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

赵天宇的话像毒刺，精准地扎进了丁程鑫内心深处那点隐秘的不安和自卑。他想起马嘉祺那句“不聪明”的评价，想起那笔被冠以“公司援助”名目的钱…

赵天宇跟着我，丁程鑫

赵天宇的声音充满蛊惑

赵天宇我能给你他给不了的东西。地位，财富，还有…把你母亲送到国外最好的医院治疗的机会。马嘉祺能做到吗？他只会把你藏在他的羽翼下，像个宠物一样养着

丁程鑫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猛地看向书房紧闭的门，里面透出灯光，马嘉祺还在工作。赵天宇的话虽然恶毒，却戳中了一个他不敢细想的事实——他和马嘉祺，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赵天宇好好想想吧

赵天宇我的耐心有限。下次打电话，希望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电话被挂断了。

丁程鑫握着发烫的手机，呆坐在餐桌前。面前的粥已经凉透，凝结了一层膜。赵天宇的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永远只是个需要他施舍和怜悯的小助理…不配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

真的…是这样吗？

书房的门突然开了。马嘉祺拿着一个空水杯走出来，似乎要去厨房倒水。他看到丁程鑫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脚步顿住。

马嘉祺怎么了

他皱眉问道。

丁程鑫抬起头，看着马嘉祺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峻和高不可攀的面容，那句盘旋在嘴边的话，带着苦涩和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冲口而出

丁程鑫马总，在您眼里，我是不是…永远都只是个需要您保护和施舍的…小助理？

马嘉祺拿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他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像冰锥一样刺向丁程鑫

马嘉祺谁跟你说了什么？

风暴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