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吗?”
苏辰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的刀子,精准地戳穿了林浩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那平静语调下蕴含的滔天威势,比头顶直升机震耳欲聋的轰鸣更让他肝胆俱裂。
“你…你……”林浩的嘴唇剧烈哆嗦着,眼珠因极致的恐惧和羞辱而暴突,死死盯着苏辰那张在漫天金辉映衬下、冰冷得如同神祇的脸。他想嘶吼,想扑上去撕碎对方,想证明这一定是场荒谬的噩梦!但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抽气声,身体僵硬得如同生锈的铁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那从天而降、闪耀着刺目金光的洪流,彻底淹没了他的认知,碾碎了他引以为傲的“江城太子”身份!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丢在聚光灯下的小丑!
整个拍卖会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直升机旋翼撕裂空气的咆哮,以及无数金条相互碰撞发出的、令人心尖发颤的沉闷金属声响。富豪名流们脸上的血色褪尽,眼神呆滞,大脑一片空白。金钱的暴力美学,以最原始、最蛮横的方式,烙印进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索菲亚微微仰头,碧蓝的眼眸映照着璀璨的金色,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带着玩味的弧度。她身后的黑衣保镖,如同冰冷的磐石,气息没有丝毫波动。
拍卖师手中的木槌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浑然不觉,只是张着嘴,失魂落魄地望着穹顶垂落的金色瀑布。
“苏…苏先生…这…这件北宋官窑莲瓣碗…是您的了……”拍卖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仿佛下一秒就要跪下去。
苏辰微微颔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根本没在意那只价值连城的碗,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穿透了凝固的空气,牢牢锁死在林浩那张惨白扭曲的脸上。
就在这时。
“等等!”
一个清冷、微颤,却又异常清晰的女声,如同冰珠坠玉盘,骤然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来自会场最边缘、最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灯光昏暗,几乎被遗忘。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素雅米白色连衣裙的女子缓缓站起身。她似乎刻意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此刻站起身,灯光才勾勒出她清瘦却依旧动人的轮廓。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落肩头,肌肤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却无损那份骨子里透出的清丽。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如秋水,此刻却盛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一丝隐忍的痛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
当看清那张脸的瞬间,苏辰那双深潭般古井无波的眼眸,终于第一次,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楚清漪!
那个曾经被他放在心尖,却也是他所有灾难源头的名字!那个三年前,林浩口中“他也配碰一根手指头”的女孩!
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在这样一个角落里?林浩呢?他不是自诩她的护花使者吗?为什么让她独自坐在这种地方?
无数疑问瞬间冲入苏辰的脑海,但他强大的意志力瞬间将它们压下。眼底的波动被更深的冰寒覆盖。三年沉江,三年地狱般的磨砺,早已将那份青涩的情愫连同血肉一起重塑。此刻的她,对他而言,只是这场复仇大戏中的一个关联者,一个需要审视的符号。
楚清漪的目光没有去看林浩,甚至没有去仰望那震撼人心的黄金瀑布。她只是穿过层层叠叠惊愕的人群,隔着喧嚣与金光,直直地望向苏辰。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难以言说的东西,最终,都化为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落针可闻的会场:
“苏辰!”
“当年那个暴雨夜……把你从江底救上来的人……”
“是我爷爷!”
轰——!!!
如果说刚才直升机吊金条是物理层面的爆炸,那么楚清漪这句话,就是一颗投入所有人精神世界的核弹!
整个会场,从极致的死寂,瞬间变成了炸开的沸水锅!
“什么?!”
“救上来?江底?!”
“楚小姐的爷爷?楚老爷子?!”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少不是说苏辰三年前就破产失踪了吗?沉江?救上来?天啊!”
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穹顶掀翻!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看楚清漪,又看看面沉如水的苏辰,最后,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了呆若木鸡、面如死灰的林浩身上!
阴谋!巨大的阴谋!林浩刚才还在叫嚣苏辰是破产的废物,账户被冻结……可现在,楚清漪亲口说出苏辰当年是被沉江!是被她爷爷救的!这意味着什么?!
林浩彻底傻了!他像一尊被雷劈过的泥塑,僵在原地,瞳孔涣散,大脑一片空白。楚清漪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他死死钉在了耻辱柱上!他感觉周围所有的目光都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皮肤上!完了!一切都完了!当众被揭穿杀人未遂的罪行!这比刚才被金钱碾压更让他恐惧万倍!林家……他爹……会把他撕碎的!
苏辰的身体,在听到“我爷爷”三个字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如同平静的冰面被投入巨石,无数裂纹瞬间蔓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爷爷?
那个暴雨夜,冰冷绝望的江底,意识弥留之际,那只苍老却蕴含着难以想象力量的手?那股将他从地狱边缘硬生生拉回来的暖流?还有那句模糊却威严的话语……
原来是他!楚家那位深居简出、在江城拥有无上威望却早已不问世事的泰山北斗——楚天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