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阵的风与歌·传承篇》

第一章教室里的惊雷

二年级教室的吊扇转得很慢，叶片搅起的风里飘着粉笔灰，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星子。库里巴趴在课桌上，用铅笔在数学练习册边缘画小海星——这是他和巴里克的暗号，“今天又多熬过了一节枯燥的课”。

“安静！”章鱼老师的声音像块冷硬的珊瑚礁，重重砸在教室里。他的八条触手撑在讲台上，墨汁顺着触须尖往下滴，在教案上晕开一团黑糊糊的“乌云”。

阿米的小海葵触须抖了抖，刚咬了一口的海葵冰淇淋“啪嗒”掉在本子上。她慌忙用触手去接，却被章鱼老师锐利的目光钉在原地：“阿米同学，上节课讲的《水母触须分类表》背会了吗？”

“老、老师……”阿米的触须蔫蔫地垂下来，“我……我昨天帮奶奶修补珊瑚屋，没来得及复习……”

“没来得及？”章鱼老师的触须突然绷得笔直，像根根钢针，“下周三的海洋生物小测提前到明天！错一道题抄十遍《刺丝胞结构图》！”

教室里响起一片抽气声。巴里克坐在库里巴斜后方，他的校服下摆微微鼓起——那是他藏起的淡蓝色化形尾巴，此刻正不安地拍打着椅面。作为刚满七岁的水母化形小孩，他昨天刚学会把触须完全收进裤管，此刻却偷偷扯了扯校服，露出半截泛着珍珠光泽的鳞片边。

库里巴同情地戳了戳巴里克的背。他们的课桌底下，用粉笔头画着歪歪扭扭的分界线：左边堆着库里巴的海星铅笔和半块海草饼干，右边躺着巴里克捡来的小贝壳（说是“返祖纪念品”，贝壳内侧还刻着歪歪扭扭的螺旋纹）。

“都给我打起精神！”章鱼老师的触须突然抖了抖，连墨汁都快滴到教案上了，“还有，本学期剩余假期全部取消！从下周开始，每日加两节自习课——”

“报告！”教室前门被猛地推开，小海胆球球举着半融化的荧光珊瑚冲进来，“章鱼老师！我爷爷说……说今天下午三点要涨潮，您放在办公室的珊瑚盆栽要被冲跑了！”

章鱼老师的触须猛地一颤，教案“啪”地摔在地上。他弯腰去捡，等再直起身子时，原本紧绷的八字眉突然弯成了月牙，触须尖泛着珍珠色的光——那是水母族兴奋时的标志性反应。

“同学们——”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像泡在蜂蜜里的海螺，尾音还带着点颤音，“明天开始，全体放假三天！”

“轰——”教室炸成了沸腾的海水。阿米的冰淇淋“啪嗒”掉在地上，小章鱼们举着触须欢呼，连最守规矩的小海葵都把花盘转成了螺旋状。

库里巴瞪圆了眼睛，铅笔“骨碌”滚到巴里克脚边。巴里克弯腰捡起铅笔，用沾着橡皮屑的手戳了戳他：“听见没？放假！老师没骗人吧？”

“骗人？”章鱼老师已经摘下了眼镜，正用触须卷着粉笔在黑板上画八座歪歪扭扭的巨石阵，“明天就是大迁徙夜！你们这些小水母——”他的视线扫过教室后排，落在库里巴和巴里克身上，“尤其是库里巴、巴里克，你们今年刚好到化形年龄。”

库里巴的后颈瞬间发烫。他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留着化形时淡淡的疤痕，像片被海水冲淡的珊瑚。昨天晚上，妈妈帮他拆开最后一层纱布时说：“明天你就能彻底变成小男子汉啦，不用再躲在浴缸里练走路。”

“迁徙夜要去巨石阵。”章鱼老师的触须轻轻点了点黑板上的巨石阵，“你们化形后的第一次迁徙，要跟着爸爸妈妈一起。记住，当风里飘起《我准备好了》的旋律时——”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一个古老的秘密，“你们会变成祖先的样子，跟着音乐跳舞。三天三夜后，音乐停了，再变回来。”

“可是老师，”阿米举着沾了冰淇淋的小手，“您平时总说迁徙夜不能放假，要留在学校复习……”

“那是以前！”章鱼老师的触须晃得像风中的海带，“我昨天去珊瑚礁找你们的家长，老水母们说今年的风特别甜，巨石阵的石头缝里都冒出了新的海草蛋糕香味。再说了——”他突然眨了眨眼睛，露出孩子气的笑，“我也想去听音乐呀！”

第二章化形前的夜晚

放学铃响时，库里巴和巴里克勾着肩膀往家跑。路过学校后巷的人类遗迹时，巴里克突然拽住他：“你看！”

墙根的破陶罐里，不知谁插了束野菊花。更奇怪的是，陶罐旁边的礁石上，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祝小水母们迁徙快乐——来自会吹陶笛的大朋友。”

“是海绵宝宝！”库里巴脱口而出。他记得妈妈说过，巨石阵的石头上有好多这样的“神秘留言”，都是五亿年前那个戴瓜皮帽的小生物留下的。

“肯定是！”巴里克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上次我在遗迹捡到的贝壳，里面就有他的画！”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库里巴摸了摸书包里的海星铅笔——那是他打算送给巴里克的“化形礼物”。巴里克则攥紧了口袋里的小贝壳，那是他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返祖纪念品”。

回到家时，妈妈正站在门口等他。她的伞盖泛着温柔的荧光，手里提着一筐刚烤好的海草蛋糕：“宝贝，明天要穿这件新裙子哦。”她递过来一条淡蓝色的裙子，裙角绣着小小的螺旋纹——和巨石阵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妈妈，巴里克也化形了。”库里巴举着海星铅笔，“他说要和我一起去巨石阵。”

“那太好啦！”妈妈摸了摸他的头，“对了，你爸爸在海边等你。他说要教你们怎么在音乐里跳舞——就像五亿年前的祖先那样。”

夜里，库里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窗外的月光透过珊瑚帘洒进来，照在床头的海星铅笔上。他想起白天老师说的话，想起妈妈说的“第一次听音乐会变成祖先的样子”，想起巴里克兴奋地说“我们要一起跳舞”。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听见了风的低语。那声音像极了《我准备好了》的旋律，轻轻挠着他的耳垂。

第三章巨石阵的晨光

第二天清晨，库里巴穿着新裙子，跟着爸爸妈妈往海边跑。巴里克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他的校服换成了淡蓝色的短褂，裤管里露出半截淡蓝色的尾巴——那是他化形后的水母特征。

“看！”巴里克指着远处的海平面。

八座巨石阵像八颗巨大的珍珠，浮在泛着金光的海面上。风里已经飘来了若有若无的旋律，是海绵宝宝最爱的那首《我准备好了》。

“要变啦！”妈妈笑着摸了摸库里巴的头。

库里巴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他的校服突然变得轻盈，裙角的螺旋纹闪起了珍珠色的光。他的后颈微微发痒，那是化形完成的前兆——

下一秒，他看见自己的手变成了透明的触须，皮肤泛起淡淡的荧光，伞盖从背后缓缓展开，像一朵绽放的蓝莲花。

“成功啦！”巴里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库里巴转头，看见好兄弟正飘在半空中，淡蓝色的触须轻轻晃动，尾巴上的鳞片闪着和巨石阵一样的光。

“出发吧！”爸爸的水母伞卷住他的腰，“音乐要开始了！”

第四章返祖的旋律

八座巨石阵之间，海水开始旋转。漩涡中心浮起无数珍珠色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飘着熟悉的旋律。库里巴跟着爸爸妈妈飘向巨石阵，他的触须轻轻碰了碰最中央那块石头上的螺旋纹——和五亿年前的某个清晨一样。

“咚哒咚哒——”

风里的旋律突然清晰起来。库里巴听见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咕噜噜”声，那是返祖的水母们在兴奋地打招呼。他低头望去，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海水里变成了圆头圆脑的模样，周围围着一圈跳舞的水母，背景是歪歪扭扭的太阳和云朵——那是海绵宝宝刻在石头上的画。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库里巴轻声说。

他的触须突然被另一根触须轻轻碰了碰。转头一看，是巴里克。好兄弟的尾巴上还沾着没褪尽的人类校服碎片，此刻正飘在他身边，淡蓝色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库里巴！你看！”

巴里克指向最中央的巨石阵顶端。那里卡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金属——正是库里巴上次发现的“破铜烂铁”。此刻，金属片突然脱落，露出下面刻着的图案：一个穿黄色裤衩的小生物举着海绵做的喇叭，周围围着一圈跳舞的水母，背景是歪歪扭扭的太阳和云朵。

“是海绵宝宝！”两人同时喊出声。

“他记录了我们的祖先！”妈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五亿年前，他跟着水母群来到这里，把歌声和舞步刻在石头上。后来海水变深，阳光照不到我们了，但石头里的记忆还在。”

风里的旋律突然拔高，八块巨石阵同时发出“嗡”的共鸣。库里巴感觉有温暖的力量涌进身体，那是五亿年的快乐记忆：他看见祖先们举着海绵做的乐器，吹出“呜哇呜哇”的声音；看见他们围着火堆跳舞，荧光斑点像星星落进海里；看见那个戴瓜皮帽的小生物蹲在石头前，一边画一边哼歌，连触须都跟着节奏晃动。

“咕噜噜~”库里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触须自动跟着旋律摆动，画出的轨迹和石头上的螺旋纹完美重合。巴里克就在他旁边，尾巴甩出漂亮的弧线，鳞片闪着和巨石阵一样的光。

“看那边！”爸爸指向远处。

成片的水母群正从四面八方涌来。老水母们变成半透明的原始形态，伞盖缩成指甲盖大小，触须上还沾着几百年前的海藻碎屑；小水母们则穿着人类的衣服——有的是校服，有的是婴儿连体衣，显然都是第一次参与迁徙。

“那是去年出生的小水母！”妈妈说，“他们今年刚好七岁，第一次化形。”

库里巴看见一只小水母跌跌撞撞地飘过来，伞盖上还粘着半块没吃完的海草饼干。他刚想上前帮忙，却被妈妈轻轻拉住：“别去，他们在完成自己的第一次仪式。”

小水母摇摇晃晃地飘到巨石阵前，伸出小短腿碰了碰石头上的螺旋纹。下一秒，他的伞盖“噗”地展开，变成了一团半透明的果冻状身体，触须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饼干渣。

“咕噜噜~”小水母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跟着音乐跳起了歪歪扭扭的舞步。

库里巴和巴里克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他们的触须缠在一起，跟着旋律转圈，伞盖上的螺旋纹和石头上的纹路交相辉映，像两朵会发光的蓝莲花。

第五章三天三夜的记忆

迁徙夜持续了三天三夜。

第一天，他们听老水母讲五亿年前的故事：“那时候海面上还没有人类，我们住在温暖的浅滩，每天摘海草做蛋糕。有个圆头圆脑的小家伙总爱蹲在我们礁石堆旁，他用石头敲出咚咚的节奏，我们就跟着跳舞……”

第二天，他们和新生的小水母一起跳舞。那些才七岁的小不点儿，伞盖薄得透光，触须软得像海藻，却学得比谁都认真。库里巴教一个小水母打拍子，巴里克则帮另一个系歪了的裙带。

第三天，音乐渐渐弱了下去。老水母们的伞盖开始收缩，原始的触须慢慢变回柔软的伞盖。库里巴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却又无比充实——他记住了所有旋律，记住了所有舞步，更记住了那种“快乐到忘记时间”的感觉。

“要变回来啦。”妈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库里巴的伞盖缓缓收起，荧光逐渐暗去，皮肤恢复了人类的质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原来的样子，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更温暖。

巴里克就飘在他旁边，尾巴上的鳞片已经完全隐去，校服整齐地穿在身上。他冲库里巴眨了眨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明年我们还要一起来。”

“嗯！”库里巴用力点头。

第六章归程与新的开始

返程的路上，海水泛着温柔的蓝色。章鱼老师游在最前面，他的触须上挂着半融化的海葵冰淇淋，脸上还挂着孩子气的笑。

“今天的小测取消啦！”他大声宣布，“你们都是勇敢的小水母！”

教室里顿时响起欢呼声。阿米举着冰淇淋跑过来，塞给库里巴一块：“给！庆祝你化形成功！”

库里巴咬了一口，甜甜的海草味在嘴里散开。他转头看向巴里克，好兄弟正举着小贝壳对他笑——贝壳内侧的螺旋纹，在阳光下闪着珍珠色的光。

放学时，库里巴和巴里克又路过了那面人类遗迹的墙。他们发现，墙根的野菊花旁边，又多了束新的——是淡紫色的，和章鱼老师的触须颜色一模一样。

“是海绵宝宝吗？”巴里克仰起头问。

“可能吧。”库里巴笑了笑，“不过不管是谁，都是想祝我们开心呀。”

风里又飘来了若有若无的旋律。库里巴张开双臂，感受着触须在风中轻晃——这一次，他听懂了更清晰的节奏：那是《我准备好了》，是祖先的笑声，是朋友的陪伴，是所有不会被海水冲散的，关于快乐的记忆。

“巴里克！”他拽了拽好兄弟的衣角，“明年迁徙夜，我们带上海绵宝宝的贴纸好不好？就贴在那截破铜烂铁旁边！”

“好呀。”巴里克笑着点头，“不过先回家吧，妈妈煮了海草汤，再晚要凉啦。”

海风吹起他们的伞盖（虽然此刻已经收了起来），却吹不散他们脸上的笑容。远处，八座巨石阵在夕阳下泛着温柔的光，像八颗永远守护着快乐的星星。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一块刻着螺旋纹的石头上，新的刻痕正在慢慢浮现——是一个穿黄色裤衩的小生物，和一个穿淡蓝色裙子的小女孩、一个穿淡蓝色短褂的小男孩，手拉手跳舞的样子。

风里的旋律越来越清晰，仿佛在说：

“快乐永远不会过期，

记忆永远新鲜，

只要还有水母记得，

只要还有朋友相伴，

巨石阵的风与歌，

就会一直唱下去。”

（全文完）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