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的时候,晨光正顺着窗帘缝隙往房间里钻。
年浅之是被不白踩醒的,黑猫用屁股对着他,正蹲在他胸口洗脸,尾巴尖扫得他下巴发痒。
“醒了?”傅希阳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侧躺着看过来,“李俊霖跟赵鹏说要去我家蹭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年浅之揉着眼睛坐起来,不白顺势跳到他腿上:“去你家?”
“对啊。”傅希阳伸手挠了挠不白的下巴。
他从书包里摸出根火腿肠,撕开包装晃了晃:“过来,嘬嘬嘬。”
黑猫“喵”了一声扑过去,叼着火腿肠蹲在桌子底下狼吞虎咽的吃着。
年浅之看着它圆滚滚的背影笑了笑,转身去换衣服,他从衣柜里翻出件米白色连帽卫衣,配了条灰色的阔腿裤。
“挺好看的。”傅希阳倚在门框上,“比穿校服还像个高中生。”
年浅之刚想反驳,门铃突然响了,傅希阳去开门,赵鹏和李俊霖挤了进来。
“秧歌!我们来了!”
李俊霖视线落在跟在傅希阳身后的不白身上:“这就是不白?”
黑猫探出头,警惕的盯着这两个陌生人。
傅希阳把两人往门外推:“走了。”
年浅之抓起书包往肩上一甩,不白突然蹿过来蹭他的裤腿,像是在撒娇,他蹲下身摸了摸猫脑袋:“在家乖乖的,回来给你带小鱼干。”
傅希阳家在老式居民楼的三楼,客厅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最显眼的是正中央的合影——年轻的女人抱着个婴儿,眉眼弯弯的,只是照片右侧缺了一块,边缘处还留着撕裂的毛边。
“妈,我们来了。”傅希阳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
“阿姨好。”年浅之跟着打招呼,目光忍不住又瞟向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很年轻,扎着低马尾,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睛和傅希阳的很像。
“这就是浅之吧?”周阮从厨房探出头,她系着条淡蓝色的围裙,“快坐快坐。”
几人刚在沙发上坐定,傅希阳突然从电视柜底下翻出盒扑克牌:“先玩会儿?”
赵鹏立刻凑过来:“玩什么?斗地主还是炸金花?”
“玩接竹竿吧。”年浅之捻起一张牌。
赵鹏翻了个白眼:“这游戏也太幼稚了,幼儿园小孩才玩。”嘴上这么说,手却很诚实地洗起了牌。
傅希阳发牌的动作很快,牌面在茶几上排成整齐的一列,年浅之运气格外好,手里的牌总能接上,赵鹏却总卡壳。
“不是,这牌是不是有问题?凭什么他一把都不输?”
“因为你手气太烂了。”
四人闹闹哄哄玩了十几分钟,直到周阮喊吃饭才停下。
午饭很丰盛,周阮不停往年浅之碗里夹菜:“多吃点,看你瘦的,是不是学校食堂不合胃口?”
“没有,挺好的。”年浅之扒着米饭,脸颊被塞得鼓鼓的。
“小阳,”周阮突然看向儿子,“你要多照顾新同学,知道吗?”
“知道了妈,我们可是好兄弟。”
周阮吃完饭就拎着包出门了,临走前还给年浅之塞了袋草莓,门关上的瞬间,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年浅之盯着墙上的照片看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傅希阳,你爸爸……”
傅希阳收拾碗筷的手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爸妈离婚十七年了,我出生没多久就离了。”他指了指照片缺角的地方,“这里本来是他。”
“可能是因为我吧,”傅希阳笑了笑,“因为我的出现。不过也没关系,他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钱,外公外婆也很疼我的。”
年浅之没说话,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轻轻抱了抱他。
傅希阳的肩膀很宽,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摸到结实的肌肉线条。
“干嘛呢?”傅希阳愣了愣,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突然煽情。”
下午的作业写得很顺,等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书包,天色已经擦黑了。
“我送你回去。”傅希阳抓起外套。
走到单元楼门口,年浅之突然停下脚步:“今天谢谢你,还有阿姨。”
“谢什么,”傅希阳捏了捏他的脸,“明天见。”
“明天见。”
年浅之刚推开家门,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就扑面而来,像是什么东西腐坏了。
他皱着眉换鞋,客厅的灯按了好几下才亮起——暖黄的光线下,地上蹭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从玄关一直蔓延到客厅中央。
不白就躺在那里,小小的身体蜷缩着,黑色的毛被血浸透,结成一缕一缕的。
“不白?”年浅之的声音发颤,他把书包扔到一旁,跑过去跪在猫身边,手抖得厉害,碰到的却是一片冰凉。
黑猫的眼睛还睁着,深绿色的瞳孔失去了焦距。
“不白……醒醒啊……”他把猫抱起来,血腥味呛得他喉咙发紧,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吵死了!”年承良从卧室里出来,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红,“不就只死猫吗?哭什么哭!”
年浅之猛地抬头,眼泪糊了一脸:“它怎么了?你干嘛了?”
“什么干嘛了?”年承良踹了他一脚,“这死猫自己跑出去跟野猫打架,被咬死了活该!”
“放屁!”年浅之抱紧猫尸,“不白从来不会自己跑出去的!是你把它扔出去的对不对?”
“啪——”
年承良一巴掌扇过来。
年浅之被打得偏过头去,左耳嗡嗡作响。
“怎么跟你爸说话的?”年承良指着他骂,“知不知道老子养你多不容易?还敢顶嘴?你以为你是谁……”
后面的话年浅之听不清了,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他抱着不白往角落缩,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年承良还在骂,骂够了就摔门出去。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年浅之摸出手机,指尖沾着的血蹭在屏幕上,他没太在意。
不白:你还记得不白吗?
珂达鸭之王:。?我又不是老年痴呆,记得啊,怎么了?
不白:他死了
珂达鸭之王:我的?发???
傅希阳打来电话,年浅之看着那串名字,突然觉得很累,他没接,把手机关机扔到一边。
他这样坐了不知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年浅之没动,直到门被推开,傅希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傅希阳从未见过这样的年浅之。
少年蜷缩在角落里,怀里紧紧抱着不白僵硬的尸体,黑色的猫毛上沾着暗红的血,有些已经干涸成了褐色,他的卫衣前襟被血浸透,领口还滴着血珠,是刚才流的鼻血,脸上没有眼泪,眼神空洞得吓人。
“浅之……”傅希阳的声音发紧,一步步走过去。
年浅之这才抬起头,看到他的瞬间,眼泪突然决堤,大颗大颗砸在猫尸上:“傅希阳……他死了……”
傅希阳蹲下来,用指腹擦掉他脸颊的泪。
“肯定是我爸又嫌它脏,把它扔出去了……”年浅之哽咽着,“不白很乖的,从来都不惹事的……他明明可以带它去医院的……为什么……”
傅希阳把他揽进怀里,能感觉到怀里的少年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