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静静地伫立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脑海中,一幅幅画面如同老旧的胶片,断断续续地闪现。11年前,得知父亲离世时哭得天昏地暗的自己;无数次被母亲羞辱谩骂后,躲回房间无声落泪的自己;这些年来,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各类比赛,只为赚取生活费的自己;还有昨天,毅然决然搬离那个家的自己……
她没有再说什么,猛然转身,朝着外面飞奔而去。教学楼的走廊在她的身后渐渐模糊成一片朦胧的影子,她冲出校门,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微微俯身探进车内:“师傅,原太第一人民医院,十分钟内到,我多给您一百。”
“好嘞!坐稳喽!”司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今儿一开张就碰上这等好事,能早些收工啦。
前排司机满脸的欢喜,与后排帝江那紧绷的侧脸相互交织,形成了一种扎眼的对比。
大多数时候,人们的快乐和悲伤并不相通。没人会因为你遭受的苦痛而焦急,能让他们放在心上的,从来都只是利益。所以帝江说的是加价,而不是“我家里人快不行了”。
当她赶到医院时,医生刚好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看到只有她一个人,不由得怔了一下。
“小姑娘,你是病患的家属?”
“我是她女儿。”
这是自父亲去世后,帝江第一次承认自己是小艳的女儿。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
医生看着她那孤单的身影,眼神中涌起深深的同情,随后郑重地向她鞠了一躬,白大褂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地晃荡:“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帝江默默地走进手术室。消毒水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手术灯的光刺得眼睛生疼。手术台上,小艳的脸白得就像一张纸,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再也不会扯着嗓子骂她是“破烂货”了。
手术台上,小艳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曾经的歇斯底里、冷漠刻薄,如今都化作了一片死寂。那些过往的画面在眼前不断地闪现:被巴掌扇红的脸颊,深夜里的祷告声,偶尔在生病时递来药片时那一抹恍惚的温柔……
该笑吗?笑她终于摆脱了那无尽的痛苦。
该哭吗?哭自己从此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女。
帝江静静地站了许久,指尖轻轻地划过小艳那冰冷的脸颊,睫毛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落下一颗泪。所有的感情都深埋在眼底,宛如深不可测的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