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

评论区的弹幕还在滚动，一条条文字像是划破夜空的流星，短暂却刺眼。榻上的帝江却对这些喧嚣一无所知，她的目光如同深夜湖面般平静，却又透着难以言说的波澜。十八年的迷茫与倔强，在眼底交织成一片浓稠的雾霭。

“等等……她刚才说了什么？”有人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惊人的细节，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不确定和慌乱，“帝江居然意识到自己无法控制地想靠近帝靖？”

“别大惊小怪了。”另一条回复随之浮现，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冷漠的镇定，“帝江本身就因为经历复杂、性格敏感，比同龄人早熟得多。再加上她智商高，悟性强，还喜欢研究心理学和哲学，能察觉一些异常也正常吧。”

“你是说……她有可能觉醒？”有人试探性地问，语气里藏着一丝期待。

“作者二V最初的设定就是这样的：帝靖从小虐待她，可她偏偏每次都不可遏制地亲近对方，甚至产生依恋。这种矛盾的情感本来就很虐心，但又很真实。”

“啧，这设定未免太卑劣了吧。”有人嗤之以鼻，字里行间满是不屑。

“其实很多小说里聪明的角色都会意识到不对劲，可是没人能真正戳破真相。”有人接着补充，语气平淡得像一杯温吞水，“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相信冥冥中的安排。他们可能会把那些异样归结为鬼神之说，或者命运捉弄。这么多年，从没有一个角色真的觉醒过。”

“确实，换作任何人，也不会相信自己活在一本早已写好结局的书里。”另一条弹幕缓缓飘过，尾音似乎拖长了一拍，“就算真的察觉了，也只能自欺欺人。否则，那种绝望足以把人压垮。”

“楼上说得对，正因如此，才错过了真正的破局机会啊。”紧接着是一片附和声，简单而直接——“+1”“+1”，仿佛某种无奈的共鸣。

……

议论声逐渐模糊，像是退潮后的余音，慢慢消散在空气中。榻上的帝江依旧静默地坐着，声音低沉，犹如裹挟着多年霜雪般寒冷。“住院那三年，父亲对我特别好。这份好，成了我活下去唯一的支撑。”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游移不定，像是试图抓住某个遥远的记忆。“七岁那年，我终于上了小学。虽然身体不再被束缚在医院的小床上，可依然虚弱得像棵被雨打蔫的小苗，三天两头生病发烧。但我不在乎，只想拼命学习，用成绩让唯一疼爱我的父亲感到骄傲。我想让他未来过得更好，甚至偷偷幻想，也许某一天，母亲会因为我的优秀重新看我一眼，想起那个原本寓意‘江水奔涌’的名字。”

然而，她的话音骤然一顿，眉宇间浮现出一抹苦涩。“可命运从来不是按照人的意愿行走的。2014年，父亲因为心脑血管疾病去世了。那天，他把我留在商店帮忙照看，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分别竟然成了永远。”

帝江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那七年里，我一直都知道母亲、哥哥和其他亲戚并不喜欢我。所以我拼命表现自己的‘价值’——四岁开始，学着收拾房间、擦玻璃、打扫整个家，甚至踮起脚尖做饭。我很少在人前掉眼泪，屈指可数的几次，多半都在深夜里藏在被窝中，咬着枕巾无声抽泣。我比谁都明白，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成为别人攻击我的借口。”

“那天中午，我正在吃饭，姑姑突然闯进屋里，带来了那个让人窒息的消息——‘你爸没了’。”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猛地颤抖起来，仿佛那几个字至今仍在耳边回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所有的坚强瞬间崩塌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砸在地上。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胡乱地抹着眼泪，可怎么也止不住。耳朵仿佛被堵住了一样，全世界只剩下‘我爸死了’这四个字在轰鸣。脑子里像是生锈的齿轮，不断地碾过父亲笑着摸我头的模样……”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带着压抑许久的哽咽，“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嗓子嘶哑，我才猛地停下来。那一瞬间，我知道，我的光熄灭了，再也不会亮起来了。”

“父亲走后，他们把所有的怨恨都倾泻在我身上。”

“就是你害死你爹！还有脸哭？这么小年纪就这么恶毒，你怎么不去死！”

“哭成这样，不就是心虚吗？我是他亲姐都没哭，你算什么东西在这儿嚎丧？”

“给我闭嘴！早该小时候就把你弄死！花了我儿子多少血汗钱，要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没钱治病，死了甚至连一千块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