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蹲在梧桐树下系鞋带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他摸出来看,是苏晚发来的消息:“第三节课老班查岗,我替你答到了,欠我一杯冰可乐。”
屏幕亮度在秋阳里有些刺眼,他指尖悬在输入框上顿了顿,最终只回了个“好”。
巷口的站牌还立在原地,绿色的漆皮剥落得像块陈年饼干,“302路”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涨,却依然能认出苏晚当年用马克笔补过的那笔横画——那时她踮着脚够站牌顶端,白色帆布鞋尖蹭到他的牛仔裤,“你看你看,这样就不会认错啦。”
七百三十一天前的这里,也是这样的秋。苏晚抱着半袋糖炒栗子,栗子壳剥得乱七八糟堆在他手心里。末班车来的时候她突然跳上车,隔着车窗冲他挥手:“明天见啊林砚!”
风把她的声音吹得碎碎的,他捏着温热的栗子壳,没来得及说其实买了两张周末的电影票。
后来那两张票根被他夹在物理错题本里,直到某天翻出来时,才发现苏晚当时偷偷在票根背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笔尖戳破了纸背,像颗没说出口的心动。
“小伙子,又等车啊?”便利店老板娘掀开关东煮的盖子,白汽氤氲里递来一杯热可可,“这天儿喝冰的该肚子疼了。”
林砚接过杯子时指尖发烫。以前苏晚总抢他的冰可乐,吸管戳进去时气泡溅在她鼻尖,她会皱着眉说“你看你,又弄我一脸”,眼睛里却亮得像落了星星。
手机又震了震,这次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南方的榕树长得枝繁叶茂,苏晚站在树下比耶,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手腕上还戴着他送的那串红绳——当年她说这绳子丑得要命,却天天戴到褪色。
照片下面有行字:“这边的秋天没有梧桐叶,有点想念巷口的关东煮。”
林砚突然笑了,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落了片梧桐叶,叶脉清晰得像记了七百三十一个日子的账本。他掏出手机,对着站牌拍了张照,照片里最后一班302路正缓缓进站,车身上的广告换了新的,可他总觉得,苏晚还会像从前那样,突然从车门后探出头来。
他编辑短信,删了又改:“巷子口的栗子熟了,老板娘说比去年的甜。”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风卷着更多叶子扑过来,像是有人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林砚抬头时,看见站牌的阴影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白帆布鞋尖沾着点泥,红绳在手腕上晃啊晃。
“林砚,”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抖,却带着笑,“你看,我说了明天见的。”
只是这“明天”,走了七百三十一天。
他把热可可递过去,看见她接过杯子时,指尖在杯壁上划出的弧度,和当年抢冰可乐时一模一样。远处的公交鸣了声笛,林砚突然想起那张磨毛的电影票根,想起南方榕树下的笑脸,突然觉得所有的等待都长出了年轮,一圈圈绕在站牌的铁柱上,终于等来了迟到的秋天。
也许下次见面时,该说点什么呢?
他望着苏晚被风吹乱的刘海,突然觉得“好久不见”这四个字,其实藏着好多没说出口的“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