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把夏末的午后拉得格外长，杨博文趴在客厅的凉席上翻书，额前的碎发被风扇吹得轻轻晃动。他刚满十七，性子像浸在温水里泡软的棉花，连翻书的动作都轻得怕惊扰了空气。
“杨博文！”
院门外的喊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冲劲，几乎是话音刚落，木门就被“砰”地撞开。陈浚铭背着半旧的运动包闯进来，发梢还在滴水，运动短裤的裤脚沾着草屑，一看就是刚在巷口打完球。
杨博文下意识地坐直身，指尖在书页上压出浅浅的印子：“回来了？”
“嗯，渴死了。”陈浚铭径直走到饮水机前，抱起大桶矿泉水往嘴里灌，喉结滚动的弧度看得人有些发怔。他喝完一抹嘴，视线精准地落在杨博文泛红的耳尖上，嘴角勾了勾，“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杨博文慌忙低下头，耳根更烫了。他知道陈浚铭总爱逗他，像逗一只不会伸爪子的猫，可他偏偏没脾气，每次都只会红着脸躲开。
陈浚铭却不放过他，几步凑过来，膝盖抵着凉席半蹲下来，视线和他平齐。少年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夏日的阳光，直白得让人心慌：“问你呢，看什么书？”
“就……一本诗集。”杨博文把书往身后藏了藏，那是他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里面夹着片上周捡到的银杏叶，想等秋天送给陈浚铭来着。
“诗集？”陈浚铭挑眉，伸手就去抢。他动作快，杨博文根本躲不开，书被抽走时，那片银杏叶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正好落在陈浚铭手背上。
“哟，还夹了这个。”陈浚铭捏起银杏叶，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杨博文的手背，“给我的？”
杨博文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泼了胭脂，连脖子都染上粉色。他想说不是，可对着陈浚铭那双坦荡的眼睛，谎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讷讷地点了点头。
“喜欢。”陈浚铭把银杏叶小心翼翼地夹回书里，又把书还给他，指腹却在递书时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比巷口那谁送我的球星卡好看多了。”
杨博文猛地抬头看他。巷口的陈奕恒上周确实给陈浚铭塞过球星卡，当时他就在旁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堵，闷了好几天。
“看我干嘛？”陈浚铭笑得更张扬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力道很轻，“我跟你说过吧，杨博文，”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认真，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
风扇还在嗡嗡转着，吹起陈浚铭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杨博文的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膛，他知道陈浚铭说的是实话，这小子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永远直白得像一把出鞘的刀。
就像小时候抢他手里的糖葫芦，会先说“给我吃口”；就像初中时有人欺负他，会直接挥着拳头上去理论；就像现在，用这样坦荡又热烈的眼神看着他，说“对我不一样”。
“我……”杨博文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陈浚铭打断。
“下周我生日，”陈浚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别送那些没用的，就送你自己，陪我待一整天，行不行？”
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少年的侧脸，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杨博文看着他眼里的期待，还有那藏不住的势在必得，明明该觉得唐突，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
他最终还是点了头，声音细若蚊吟：“……行。”
陈浚铭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浅浅的纹路，像只得逞的小狼崽。他伸手，这次没揉头发，而是轻轻捏了捏杨博文的脸颊，软乎乎的，和他想的一样。
“那就说定了。”他站起身，顺手捞起沙发上的毛巾搭在肩上，“我先去洗澡，等会儿出来给你讲刚才打球赢了多少瓶汽水。”
脚步声消失在浴室门口，杨博文才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又低头看了看那本诗集。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夏末的热气，也带着少年直白又滚烫的心意，轻轻拂过他的心跳。
他好像……从来都拒绝不了陈浚铭。
从穿开裆裤的时候起，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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