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

空间在哀鸣。

并非寻常炼器时的灵力震荡，而是某种更深层、更暴戾的撕裂感。澹台烬指尖操控的魔火猛地一滞，面前悬浮的、即将成型的玄色阵盘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裂纹蛛网般蔓延开去。不是阵盘碎裂，是空间本身在碎裂！

“主上！”四道身影几乎同时闪至澹台烬身后，护持的姿态已成刻入骨髓的本能。妺女素手掐诀，淡青色的防御符文瞬间亮起；翩然红袖翻飞，无形的魅惑屏障悄然张开；姒婴与惊灭则一左一右，兵刃出鞘半寸，冰冷的杀意锁定那扭曲的白光中心。

“嘎——！”一声急促的鸦鸣，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撞入澹台烬怀中，是乌羽。它浑身羽毛炸开，黑豆似的眼睛里满是惊惶。

来不及了。

那白光猛地向内坍缩，形成一个幽暗深邃的洞口，狂暴的吸力瞬间攫住了他们。澹台烬只来得及将乌羽紧紧护在袖中，斩天剑的虚影在身侧一闪而逝，便被那无可抗拒的力量狠狠拖拽进去。

天旋地转，光怪陆离的色彩在眼前疯狂拉扯、破碎。罡风如刀，切割着护体魔气。澹台烬能感觉到妺女的结界在哀鸣，翩然的屏障摇摇欲坠，姒婴和惊灭的气息被撕扯得有些紊乱。唯有他自身，体内三大神器微微震颤，竟隐隐形成一股稳固的力量，对抗着这空间的乱流。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漫长如永恒。那令人作呕的撕扯感骤然消失，脚下猛地一沉，触到了坚实的地面。

“咳…咳咳！”翩然第一个没忍住，扶着旁边一块湿漉漉的礁石干呕起来。她身上那件艳丽的桃红纱裙被罡风撕开了几道口子，沾满了灰扑扑的尘埃，狼狈不堪。

姒婴和惊灭迅速稳住身形，警惕地环顾四周。姒婴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此刻也蒙了尘，她手中那柄造型奇特的弯刀依旧紧握，眼神锐利如鹰。惊灭甩了甩有些凌乱的墨发，他那身绣着暗红魔纹的深紫长袍下摆被划破，露出精悍的小腿肌肉。

妺女最快恢复，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月白广袖流仙裙，指尖灵光闪烁，开始检查周遭环境：“主上，此地灵气…颇为古怪，稀薄中又带着一股蛮荒之气。”

澹台烬没有立刻回答。他站在一片湿冷的沙滩上，脚下是细碎的黑砂，身后是嶙峋的礁石，前方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翻滚着灰色浓雾的诡异海域。海水是深沉的墨蓝色，拍岸的浪涛声沉闷压抑。

他身上那件原本华贵繁复的墨底金纹魔尊长袍，此刻也沾了不少污迹，袖口甚至被撕裂了一道。但他站得笔直，墨色的长发在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中微微拂动，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只有一种沉静的审视。

他摊开手，乌羽从他袖中飞出，落在他的手臂上，抖了抖羽毛，发出不满的“嘎嘎”声。

“空间乱流。”澹台烬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非我界之力。”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混沌的铅灰色。然而，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晕，在极高远的云层深处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澹台烬的眉心蹙了一下。那感觉…不是压制，反而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庇护？他尝试运转体内魔力，畅通无阻，甚至比在原本的世界更加圆融顺畅。这太反常了。

“主上，您看那边！”翩然止住了干呕，指向迷雾海深处。

只见那浓得化不开的灰色雾气之中，隐约有庞大的阴影缓缓游弋而过，轮廓模糊不清，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古老凶戾气息。偶尔有沉闷的低吼穿透雾气传来，震得脚下的砂砾都在微微颤动。

“大妖？”惊灭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握紧了手中的刀。

“不像。”妺女摇头，指尖的灵光化作几道符文飞向雾气，却在触及雾气的瞬间无声湮灭，“此界法则…与我们迥异。这些气息，更像是…洪荒遗种？”

澹台烬的目光扫过那片迷雾海，又落回脚下的黑砂滩涂。他蹲下身，捻起一撮砂砾，指尖魔气微吐。砂砾在他指间化为齑粉，却有一股极其微弱、带着水腥气的灵力残留。

“此界天道，”澹台烬缓缓站起身，掸去指尖的粉末，墨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异芒，“似乎对我们…颇为友善。”

“友善？”翩然瞪大了妩媚的狐狸眼，“把我们丢到这鬼地方叫友善？”

“至少没压制我们的修为。”姒婴冷静地指出关键，她收刀入鞘，玄色劲装衬得她身姿挺拔，“主上，接下来如何？”

澹台烬没有立刻回答。他望向迷雾海深处，那巨大的阴影再次游过，带起一阵更为汹涌的暗流。乌羽在他手臂上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嘎”。

“探路。”澹台烬下令，声音不容置疑，“妺女，布下隐匿结界，以此礁石群为基点。翩然，收敛气息，去那雾气边缘探查，勿要深入。姒婴、惊灭，警戒四周。”

“是！”四人齐声应诺，瞬间行动起来。

妺女双手结印，一道道淡青色的符文如流水般没入礁石与沙滩，一个无形的结界悄然张开，将他们的气息与身形完美遮掩。翩然深吸一口气，身上那件破损的桃红纱裙灵光流转，瞬间化作一件毫不起眼的灰褐色粗布短打，她身影一晃，如同融入雾气般消失不见。姒婴和惊灭则一前一后，背靠背立于礁石高处，目光如电，扫视着迷雾海与身后的荒滩。

澹台烬站在原地，海风吹拂着他破损的墨金长袍。他伸出手，指尖一缕极其细微的黑色魔气萦绕，感应着此方天地。那股隐晦的“友善”感再次浮现，如同无形的潮汐，包裹着他，也包裹着他忠诚的属下们。

乌羽歪着头，蹭了蹭他的手指。

“新世界么？”澹台烬低语，墨色的眼底映着翻滚的灰雾，深不见底，“倒也有趣。”

他掌心一翻，一枚鸽卵大小、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玉符出现在手中。这是烬墟空间的钥匙。他尝试感应，空间通道畅通无阻，甚至比在原本世界更加稳定。

天道…究竟意欲何为？

澹台烬收起玉符，目光重新投向那片充满未知的迷雾之海。无论这方天地打着什么主意，魔神降临之地，终将留下他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