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文气克邪

档案馆遭遇“画皮书生”秦书文，如同在心头压上了一块寒冰。

那种被毒蛇盯上、直面纯粹黑暗的窒息感，让林砚连续几晚都难以安眠。

每当闭眼，那金丝眼镜后温和却暗藏无尽恶意的眼神，以及那层精美“画皮”下汹涌的污秽扭曲气息，便如跗骨之蛆般浮现。

墨老的警告如同晨钟暮鼓，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无控之力，便是灾祸之源。”

面对秦书文这种级别的敌人，自己这点微末文气和尚未纯熟的《聆音辨气》，如同稚子持刀，不仅无法伤敌，反而可能引火烧身。

挫败感如同藤蔓缠绕。图书馆古籍区的书气依旧温和厚重，运转《引气诀》时，丝丝缕缕的文气精粹也依旧能汇入丹田。

但林砚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乱了。修炼时杂念丛生，意念难以凝聚。

引气的效率比之前明显下降，丹田内文气的流转也带着一丝滞涩。

他尝试书写，想借助笔下的“生气”来平复心绪。但每每落笔，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秦书文那虚伪的微笑，指尖引动的文气也变得浮躁不定，写出的字徒有其形，却失了那份引动异象的神韵与力量。

“这样下去不行…”林砚烦躁地合上速写本，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蚀文会的魔爪已经伸到了眼前，自己却陷入瓶颈，连自身的力量都无法掌控。强烈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

夜深人静，宿舍里王烁的鼾声均匀。林砚辗转反侧，索性披衣起身，悄无声息地溜出宿舍，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了未名湖畔。

今夜无月，只有几颗疏星点缀着墨蓝色的天幕。湖面一片漆黑，倒映着岸边的点点灯火，像一块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墨玉。

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拂着岸边的垂柳，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砚走到湖边一块光滑的巨石旁坐下，望着漆黑的湖面发呆。

冰冷的石面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寒意，却无法冷却他内心的焦躁。档案馆秦书文的气息，废弃实验楼下的秘密，失窃古籍的指向…如同一团乱麻，死死纠缠着他。

就在他心绪烦乱到极点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湖边一块半浸在水中的石碑。

石碑年代久远，字迹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

但借着远处微弱的路灯光芒，林砚依稀辨认出，石碑顶部似乎刻着一个巨大的字。

他走近几步，凝神看去。那是一个繁体楷书的“静”字。

虽然石质风化，笔画边缘模糊，但结构骨架仍在，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沉稳与厚重。

不知是哪个年代，哪位先贤所刻，或许是警示学子修身养性，或许是记录此地曾有的宁静。

看着这个饱经风霜的“静”字，林砚的心神莫名地被吸引。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凌空描摹着石碑上那模糊的笔画轮廓。

一横…如大地承载，安稳厚重。

一竖…如古木参天，挺拔不屈。

一点…如磐石镇海，定住风波。

一撇一捺…如流水行云，自在洒脱。

随着指尖的移动，心中默念着《静心咒》的经文：“灵台方寸，扫除尘烟…心如止水，映照大千…” 那晚在404门前，以血书“正”，引动浩然正气的记忆碎片，也悄然浮现。

“正”字与“静”字，结构不同，意境却隐隐相通。“静”是内敛的基石，“正”是外显的锋芒。无静难以守心，无正难以破邪！

就在这思绪流转、心神沉浸于石碑古字意境的刹那——

嗡！

林砚体内那原本有些滞涩的文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骤然间自行加速流转起来！

不再是之前那种浮躁的波动，而是如同蛰伏的江河解冻，带着一种沉凝厚重的力量感！

他猛地收回手指，心中剧震！刚才那一瞬间，他引动文气了吗？似乎有，又似乎没有！没有微光，没有气息扩散，但丹田内文气的流转，却比平时修炼时更加顺畅、更加凝实！

他立刻盘膝在石碑前的草地上，五心朝天，摒弃所有杂念，全力运转《引气诀》和《静心咒》。

这一次，不再刻意追求吸纳文气的速度，也不再执着于清除脑海中的“秦书文”，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石碑上“静”字的意境之中——

那份历经风雨而不改的沉稳，那份沉淀于时光中的厚重。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心神与“静”字意境相合的瞬间，周遭的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

风吹柳梢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车流声，甚至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却又丝毫不构成干扰。

意念前所未有的澄澈、纯粹、稳固。

而弥漫在天地间的“文元”——

那些温和清冽的能量光点，此刻在感知中变得异常清晰、异常活跃！

它们不再是需要费力牵引的萤火，而是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主动地、欢快地朝着林砚汇聚而来！

丝丝缕缕精纯的文气，透过毛孔，融入经脉，汇入丹田，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数倍！

更让林砚惊喜的是，丹田内原本有些虚浮的文气，在这股新引入的、带着“静”字意境的精粹文气滋养下，正以肉眼可感的速度变得凝练、厚重！

如同散沙被夯实，如同雾气凝成水珠！一种温润而坚实的力量感，从丹田深处悄然滋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砚心中豁然开朗！墨老所说“心神合一，意随笔走，墨迹里方能养出一点‘生气’”，其核心并非单纯的书写技巧，而是心、意、字、气的完美统一！

以心神感悟文字蕴含的意境，以意念引导这意境加持自身之气，方能引动精粹文气，化为己用！

文气的力量，根源在于“意”！在于精神境界的契合与升华！而非蛮力催动！

之前的自己，太过执着于“力量”本身，心神浮躁，意念不纯，强行催动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而此刻，心神沉入“静”字意境，意念纯粹如一，引气自然水到渠成，文气也愈发凝练厚重！

这，才是文气修行的正途！

就在林砚沉浸在顿悟的喜悦中，感受着体内文气前所未有的凝练与顺畅时——

异变陡生！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刺骨阴冷和贪婪恶意的气息，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不远处的湖面弥漫开来！

这气息极其隐蔽，若非林砚此刻心神澄澈、感知敏锐到了极点，几乎难以察觉！

它并非键盘魔那种信息怨灵的气息，也不是秦书文那种纯粹的污秽扭曲。它更像是一种…被污染的“水气”！

带着湖底淤泥的腐朽和某种阴煞的寒毒，如同无形的触手，正贪婪地汲取着湖畔草木的生机！被它触及的几丛水草，在黑暗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萎靡！

是蚀文会的手笔？！他们在污染未名湖的地脉水气？还是…在试验某种新的邪术？

林砚心头警兆顿生！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电，锁定那阴冷气息的源头！

同时，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不再是以血为引，而是将丹田内刚刚凝练、带着“静”字厚重意境的一缕精纯文气，凝聚于指尖！

心神观想“静”字真意——

古井无波，定鼎乾坤！

指尖对着湖面那阴冷气息的核心，凌空狠狠一划！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爆发。只有一道极其凝练、宛如实质的淡青色光痕，在指尖划过的虚空中一闪而逝！快如惊鸿！

嗤——！

一声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轻响！

那弥漫开来的阴冷、贪婪的污秽水气，如同被无形的利刃瞬间斩断！

被光痕扫过的区域，污秽气息瞬间溃散、净化！那几丛原本正在枯萎的水草，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机，萎靡之势顿止！

光痕一闪即没，林砚指尖的文气也消耗殆尽。但他却稳稳地站在原地，气息悠长，眼神明亮如星！

体内文气虽消耗一缕，但运转依旧圆融顺畅，再无之前那种被抽空的虚脱感！

成了！以意御气，凝气克邪！虽只斩灭一缕微不足道的邪秽之气，却是他真正掌控文气、明悟力量本质的里程碑！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凝练文气的清凉触感。

再抬头望向恢复平静、却依旧深沉的未名湖面，眼中已再无迷茫与恐惧，只有一片澄澈的坚定。

文气克邪，其道在心。

蚀文会的阴影依旧浓重，但此刻的少年，心中已有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