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的秘密

2025年5月10日，晚上十一点。

大熊的相机店已经打烊，只有楼上暗房的红灯还亮着。莫淼站在显影盘前，看着药水中慢慢浮现的影像，手微微颤抖。

这是樱良留下的最后一卷胶卷。

十八年了，他终于鼓起勇气冲洗它。

第一张照片显现出来——是一份文件的特写。莫淼眯起眼睛辨认，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专业术语让他有些看不懂。但有几个关键词格外刺眼：

"偷工减料"、"回扣"、"坍塌风险"。

第二张、第三张……

随着照片一张张显现，莫淼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这些不是普通的照片，而是证据——大量的、系统的、足以摧毁一个商业帝国的证据。

其中有沈妍母亲和几个男人在餐厅密谈的照片，虽然是偷拍，但能清楚看到桌上的文件。有建筑工地的照片，钢筋明显比标准细，水泥标号也不对。还有账本的特写，上面记录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

"天啊……"莫淼喃喃自语。

樱良什么时候拍的这些？她是怎么接近这些危险人物的？

最让他震惊的是一张合照——照片上的人他认识，是樱良的父亲。旁边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

莫淼瞳孔猛地收缩。

是沈妍的母亲，只是年轻了十几岁。

他急忙拿出手机，拨通猴子的电话："你在哪？"

"加班呢。"猴子的声音有些疲惫，"怎么了？"

"马上来店里。"莫淼的声音在颤抖，"我发现了……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二十分钟后，猴子风风火火地赶到。看到满桌子的照片，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

"樱良拍的。"莫淼说，"她一直在调查。"

猴子拿起照片一张张看过去，职业的敏感让他立刻意识到这些照片的分量。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江南花园，2003年建成，开发商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沈氏集团的子公司。"

"那又怎样？"

"2004年，D栋坍塌，死了三个人。"猴子调出新闻，"官方说法是意外，但据我所知，有人举报过偷工减料。"

"举报人是谁？"莫淼已经猜到了答案。

猴子缓缓转过屏幕，上面是一份举报材料的扫描件，举报人签名清晰可见：

樱良父亲的名字。

莫淼跌坐在椅子上。真相像一把刀，狠狠插进他的心脏。

"樱良的父母不是意外车祸。"他的声音嘶哑，"是谋杀。"

"恐怕是的。"猴子的表情凝重，"而樱良……她知道。"

她当然知道。所以她才会偷偷调查，才会冒险拍下这些照片，才会……

莫淼猛地站起来："她是在为父母报仇！"

"可是她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猴子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除非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恐惧。

就在这时，莫淼的手机响了。是陈星河。

"莫医生？"这么晚打来，莫淼有些意外。

"莫淼，你在哪？"陈星河的声音很急。

"在朋友店里，怎么了？"

"刚才有人送来一个包裹，指名要交给你。"陈星河说，"里面有几个U盘，还有一封信。"

"信上写了什么？"

"只有一句话：'真相在这里，正义虽迟但到。'"

莫淼的手机差点滑落。这是樱良的字迹，他不会认错。

"她留了备份……"他喃喃自语，"她把证据分散保存在多个地方。"

"不止这些。"陈星河继续说，"我查过了，樱良在出事前一周，往全国各地寄了十几个包裹。收件人有记者、律师、检察官……"

莫淼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樱良的身影。那个总是安静坐在角落的女孩，那个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女孩，竟然在独自策划这么危险的事。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猴子看着那些照片，"即使自己不在了，也要让真相大白。"

"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莫淼痛苦地抱住头，"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因为她爱你。"陈星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她不想连累你。"

莫淼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原来樱良一直在玩命。

原来她那些奇怪的话——"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替我看遍世界"——都是诀别。

原来她早就知道，和沈家作对意味着什么。

"我们现在怎么办？"猴子问。

莫淼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完成她未完成的事。"

他开始整理照片，分门别类。猴子在电脑上建立文档，记录每张照片背后的信息。

"这张是沈母和建筑商的密谈，时间是2007年3月。"

"这张是假账本，金额高达数千万。"

"这张……等等。"猴子突然停住，"你看这个人。"

莫淼凑过去看。照片上，沈母正在和一个男人交谈。男人侧对着镜头，但依稀能看出轮廓。

"有点眼熟。"莫淼皱眉。

猴子调出一张旧新闻照片对比："是他。当年负责江南花园项目的建筑监理。樱良父亲的上司。"

"也就是说……"

"内外勾结。"猴子的声音冰冷，"樱良父亲发现了真相，所以必须死。"

暗房里陷入死寂。红色的安全灯把一切都染成血色，就像十八年前那个雨夜。

"她一个人查出了这么多……"莫淼看着满桌的证据，心如刀割，"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翻到最后几张照片时，他找到了答案。

照片上是樱良自己。她打扮成服务员的样子，在沈家常去的餐厅工作。她假装是实习记者，接近那些建筑商。她甚至冒充过清洁工，潜入沈氏集团的办公室。

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次冒险，每一次冒险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疯了……"猴子倒吸凉气，"她简直是在玩命！"

莫淼却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想起樱良说过的话：

"有些事必须做，即使知道结果。"

是啊，对一个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真相被永远掩埋。

"莫淼。"猴子严肃地看着他，"这些证据足够扳倒沈家了。但你要想清楚，一旦曝光，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想得很清楚。"莫淼开始把照片装进文件袋，"樱良用生命换来的真相，不能被埋没。"

"可是时效……"

"谋杀没有时效。"莫淼的声音冷得像冰，"血债血偿。"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S市灯火通明，看起来繁华而peaceful。但在这繁华之下，埋葬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

莫淼看着手中的文件袋，仿佛看到樱良就站在面前，对他微笑。

"樱良，"他轻声说，"你的仇，我来报。"

风吹过窗户，带来初夏的气息。

十八年前的这个季节，一个女孩为了正义献出了生命。

十八年后的今天，正义虽迟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