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第一次看到张真源在戏外哭,是在回国的第三个月。他瘦削的脸一半被病房床前的暖光灯罩着,浮起一层令人心生暖意的绒毛。
她慢悠悠地转移视线,手被他没分寸地紧紧攥着,居然还能捕捉到指节处肉粉色的伤痕。
十年前,镜头里的冲突与戏外的波折曾将他们裹挟,如今再看这伤痕,满是岁月的痕迹。她伸出被插满小管的手,擦他一颗颗滚落在病床上的眼泪。
张真源的泪含在眼眶里,先是一层薄薄的水雾,后是一汪不见底的泉。而这泉,是在得知她电影杀青后,因疲劳过度又饮食节制晕倒后喷薄的。
龙套老天好像在她真的要下定决心离开你时,给了她一剂后悔药
朋友不知是感动还是辛酸地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念别握了
宋念展露一副故作轻松的神情,嫌弃道:
宋念手都要被你捏碎了
张真源听话地松开,满眼是泪,再加上苦涩的笑,只能用滑稽二字形容。
张真源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他锁眉,语气并不严厉,毕竟病床上坐着位“公主”。
宋念本来不太在意的…
宋念对着这样平白的质问,气焰低了一半,小声嘟囔道。
宋念张真源
宋念坐起来喊他,张真源往她腰下添了一块柔软的白色枕头。
宋念好啦,不是生离死别
宋念云淡风轻地道:
宋念我们和好吧,张真源
宋念我还是很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很爱很爱。
隔天,宋念从病床醒来时,闻到房间里阳光蒸腾、叶片吐绿的香气。
张真源睡在身旁的一张小床上,估计是盯着她到日出才合眼。
原来又快到冬天了,她在心里念叨,想起矛盾的人性,总是在冬天来临的时候怀念夏天,也总是在茫然的三十岁思念懵懂的十八岁。
方型的课桌、塞满课本的抽屉,每个人都热衷于买精装的笔记本做摘抄。宋念一笔一划地抄写,“少年时我们追求激情,成熟后却迷恋平庸,在我们寻找,伤害,背离之后,还能一如既往地相信爱情,这是一种勇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她那时读不懂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更没想到命运作祟、人生波折、好多感悟就这样成真。
好在,好在张真源还会在床前和她商讨求婚的细节,好在她终于认定了一个人,不再将世俗衡量为低估爱意的条件,把信任、忠诚和未来全部交付于他。
2035年9月,宋念接受媒体采访,慷慨地解答:
宋念我觉得曾经塑造的角色就像琥珀一样,身上隐藏着很多能量
她通过表演跃然纸上的女孩曾拥有她难以想象的勇敢与坚持,可如今也不必回看,三十岁的宋念对自己说。
宋念如今,终于可以向你证明,时光是以何等缓慢的方式,在显现着真相
她的床头多了一盏专属的走马灯,包裹着悠长生命记忆的琥珀里,这是蜉蝣在谱关于爱的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