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皇家魔法学院,坐落在王国北境最大的城市诺顿城郊外。它并非林玄想象中的恢弘城堡群,而更像是一座依山而建、被巨大魔法结界笼罩的奇异小镇。高耸的法师塔如同锐利的巨剑刺破苍穹,塔顶闪烁着各色元素光辉;爬满古老藤蔓的石砌建筑错落有致,风格混杂着哥特式的尖顶与精灵式的自然流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草药清香以及无处不在的元素躁动感。
林玄,穿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袍,背着一个同样破旧的包裹,手持那张盖着霍顿家族徽记的羊皮卷,站在学院那扇铭刻着繁复魔法符文、高达数十米的巨大橡木门前。他脸色依旧苍白,胸口的伤处被粗糙的布条紧紧裹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闷的痛感。但那双眼睛,却沉静得如同深潭,倒映着眼前这座魔法圣地的奇异景象,不起丝毫波澜。
与周围那些衣着光鲜、或兴奋或矜持、三五成群的新生和学徒相比,他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混入天鹅群中的一只灰扑扑的麻雀,引来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或纯粹是看笑话的目光。
“看那边,那个就是拿着霍顿家‘施舍’名额进来的旁听生?”
“啧啧,卡洛斯家的废物?听说差点死在战场上,连斗气都练不出来的家伙?”
“旁听生?连正式学徒都不是!只能住最差的杂役区,连进主教学区都有限制,他来干嘛?丢人现眼吗?”
“嘘,小声点,别让霍顿家的人听见……不过,他祖上真是东方来的?那些神神秘秘的‘修士’?”
“嗤!骗人的把戏罢了!格林少爷上次不是说了吗,全是些没用的破烂!你看他那样子,风一吹就倒,能有什么本事?”
窃窃私语如同嗡嗡的蚊蝇,萦绕在林玄耳边。他置若罔闻,只是平静地走到巨大的登记处前。负责登记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戴着厚厚水晶眼镜的老法师,他接过林玄的羊皮卷,扶了扶眼镜,浑浊的眼睛扫过卷轴上的内容,又上下打量了林玄一番,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林玄·冯·卡洛斯?霍顿家推荐的旁听生?”老法师的语气平板无波,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冷漠,“身份确认。旁听生凭证拿好,凭此可在规定时间进入公开课教室。住宿……嗯,丙字区,七号杂役房。这是钥匙。”他丢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黄铜钥匙和一块刻着简单编号的木牌,又推过一本薄薄的《学院基础规章》,“自己看规矩。损坏公物、擅闯禁地、扰乱秩序……后果自负。下一个!”
林玄默默收起凭证、钥匙和规章,对老法师的冷淡态度毫不在意。他按照木牌的指引,穿过喧闹的主广场,绕过几座散发着灼热气息的锻造工坊和飘出奇异药水味的炼金实验室,走向学院最偏僻、靠近后山森林的角落。
丙字区,名副其实的“杂役区”。低矮破旧的石屋挤在一起,墙壁斑驳,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空气中混杂着劣质烟草、汗臭和牲畜粪便的味道。七号房更是角落中的角落,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狭小阴暗,只有一张吱嘎作响的破木床、一张缺腿的桌子和一个歪斜的凳子。角落里堆着些不知名的杂物,布满灰尘。
林玄关上房门,将外界所有的喧嚣和鄙夷隔绝在外。他走到唯一的小窗前,推开积满灰尘的木框。窗外,是一片茂密的、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边缘,高大的古木郁郁葱葱,藤蔓垂挂,充满了野性的生机。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笼罩在淡淡雾气中的黛色山脉。
“此地……尚可。”林玄的目光扫过那片森林和山脉深处,残存的仙尊神念如同无形的触角,谨慎地向外延伸。虽然依旧无法引动此界的“魔力”和“斗气”,但他敏锐地感知到,这片森林山脉中,草木精气远比伤兵营浓郁,甚至隐隐有几处地方,散发着微弱但精纯的、类似“木灵之气”和“地脉之气”的波动!这对于急需固本培元、修复肉身的他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更重要的是,这里足够偏僻、足够安静,几乎无人打扰。
林玄放下包裹,没有急着休息。他走到屋角那堆杂物前,仔细翻找。大多是些废弃的工具、生锈的农具。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一件布满灰尘、造型奇特的物品上——那是一个三足、圆腹、带盖的……破旧铜炉?炉体布满绿锈,炉盖也歪斜着,一条腿甚至有些弯曲变形,看起来像是某个炼金学徒失败后遗弃的垃圾。
林玄的眼中,却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类似“满意”的神色。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这破铜炉搬了出来,放在屋子中央。又出门在附近的水井打了水,仔细地清洗。锈迹和污垢被一点点除去,露出了铜炉原本暗沉的黄铜色泽。炉体上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云纹和兽首浮雕,虽然工艺粗糙,但基本的形态尚存。
“材质低劣,形制简陋……聊胜于无。”林玄自语。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虚按在清洗干净的铜炉两侧。识海中,那缕黯淡的元神虚影光芒微闪,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意念之力透体而出,如同最灵巧的刻刀,无声无息地侵入铜炉内部。
嗡……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鸣响起。铜炉内壁上,一些肉眼无法看见的、因岁月和使用不当而淤塞扭曲的“脉络”,在那缕精纯意念的梳理下,被强行贯通、修正!虽然无法真正赋予其灵性,成为法器,但至少,它内部的结构被林玄以无上元神之力强行“梳理”了一遍,使其能勉强承受……凡火的灼烧和药气的流转。
一个勉强可用的“丹炉”,成型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玄深居简出。白天,他严格按照学院旁听生的规矩,准时出现在一些公开的魔法理论课或基础炼金术课堂上。他永远是坐在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沉默得像一块石头,从不提问,也从不参与讨论。讲师们对这个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旁听生视若无睹,其他学徒更是懒得看他一眼。
他的“学习”,与旁人截然不同。当讲师在台上激情澎湃地讲解火元素的结构模型或魔力回路的构建时,林玄的目光看似落在讲台,实则心神完全沉浸在对周围环境中游离能量的感知中。
“火元素……结构松散,能量逸散严重,需以强大精神力强行压缩引导,效率低下……”
“水元素……惰性更强,变化不足……”
“土元素……厚重有余,灵动不足……”
“魔力回路……强行束缚能量在体内特定路径运行,如同在河道中筑堤,一旦堤坝崩溃,反噬自身……远不及我仙道周天运转,混元如一,生生不息……”
仙尊的眼界何其高远?他如同一个站在巅峰的巨人,俯视着山脚下孩童们搭建的积木城堡,洞悉着这些“魔法”、“斗气”体系最底层的逻辑和缺陷。失望之余,也彻底断绝了改修此界力量的念头。
他的希望,只在东方仙道,只在丹术!
夜幕降临,才是林玄真正忙碌的开始。他如同幽灵般潜入学院后山那片广袤的森林。仙尊的神念如同精密的雷达,扫过每一寸土地,分辨着那些在魔法师眼中或许只是普通杂草,却蕴含着微弱草木精华或地脉之气的植株。
叶片带着锯齿边缘、在月光下泛着淡蓝光泽的“星痕草”,其根须蕴含一丝微弱的星辰精气;生长在潮湿岩石背阴处、形如小伞的“地阴菇”,吸纳了微弱的地脉阴气;甚至某些年份稍长的普通橡树树心分泌的琥珀状树脂,也带有一丝精纯的木灵生机……
林玄如同最老练的采药人,精准地采集着这些在艾瑞拉大陆无人识得价值的“凡草”。动作轻柔而迅捷,不伤其根茎,只取所需。他的身影在月光斑驳的林间穿梭,无声无息,连最警觉的夜行动物都难以察觉。
采集完毕,回到他那间偏僻的杂役小屋。紧闭门窗,将白天收集到的草药分门别类地摊开在破木桌上。
屋内没有炉火,林玄盘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将那尊被元神之力梳理过的破旧铜炉置于身前。他深吸一口气,双手虚按炉腹,识海中元神虚影光芒大盛!
这一次,他不再尝试引动外界狂暴驳杂的“火元素”。而是将元神之力高度凝聚,化作一丝丝精纯无比的意念之火!
嗤……
仿佛凭空点燃,一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散发着惊人高温的淡金色火焰,凭空出现在铜炉底部!意念之火!以元神为柴,意志为引!此乃仙道丹师在绝境或炼制特殊丹药时才会动用的手段,极其损耗元神本源!
林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胸口的伤处传来阵阵绞痛。但他眼神却异常专注,双手稳定如磐石,操控着那缕微弱的意念之火,小心翼翼地舔舐着铜炉底部。
炉温缓缓上升。
他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历经万载磨砺的韵律感。先将几片坚韧的“铁线藤”老茎投入炉中,意念之火微微升腾,将其炙烤软化,作为底衬;再投入蕴含地脉阴气的“地阴菇”,以文火缓缓逼出其阴凉精华,中和后续药材的燥性;接着是主药“星痕草”的根须,在恰到好处的温度下,根须析出淡蓝色的、如同星沙般的粉末,散发出微弱的星辰波动;最后加入几滴橡树树脂,粘合药性,并注入温和的木灵生机……
整个过程没有炫目的魔法光辉,没有复杂的咒语吟唱。只有林玄专注的眼神,稳定到极致的手势,以及铜炉中那缕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意念之火在静静燃烧。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种奇异的药香。这香气不同于炼金实验室里那些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它更淡雅、更内敛,带着草木的清新、泥土的厚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遥远星空的微凉气息。
随着药性的初步融合,炉盖缝隙间,开始有极淡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氤氲之气袅袅升起。这气息极其微弱,混杂在药香之中,寻常人根本无从分辨。
…………
与此同时,诺顿皇家魔法学院深处,一座由整块巨大月光石雕琢而成、流淌着柔和月华的高塔顶层。
这里并非法师的居所,而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巢穴?地面铺满了光滑如镜、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白色玉石,角落堆放着如同小山般、闪烁着各色魔法光辉的宝石、稀有金属锭,以及一些散发着强大魔力波动的魔法物品。
在“宝石山”的最高处,慵懒地卧着一道身影。
她有着人类女性的完美上半身,肌肤白皙如最上等的象牙,在月光石的光辉下流转着淡淡的莹光。银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星河,铺散在宝石堆上,发梢隐没在阴影中。她的容颜精致得近乎梦幻,带着一种超越凡俗的威严与清冷,长长的睫毛低垂,掩映着一双闭合的眼眸。
然而,她的下半身,却覆盖着层层叠叠、闪耀着冰冷金属寒光的巨大银色鳞片!一条粗壮有力的龙尾从宝石堆中延伸出来,随意地盘绕在身侧,尾尖无意识地轻轻摆动着,每一次摆动都带起微弱的气流,吹拂着地上的宝石粉末。在她光滑的脊背之后,一对巨大的、覆盖着同样银色鳞片的膜翼收拢着,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峦。
她正是诺顿皇家魔法学院的守护者之一,也是这座月光塔的主人——银龙女王,伊瑟拉·月辉。
此刻,这位以高傲、慵懒和强大闻名的银龙女王,那精致的鼻翼忽然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闭合的眼眸并未睁开,但覆盖着银色鳞片的修长手指,却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指尖一颗鸽蛋大小的纯净蓝宝石。
一丝极淡、极淡的奇异气息,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了她敏锐无比的龙类感知。
这气息……很陌生。不是任何她熟知的魔法药剂气味,也不是森林里草木花果的芬芳。它很淡,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混杂在学院夜晚驳杂的魔力波动和各种气味之中。
但它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那是一种纯净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草木精华之气,却又微妙地糅合了一丝星辰的微凉与地脉的厚重,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让她沉睡的龙类本能都产生了一丝好奇和……渴望的复合气息。
伊瑟拉那长长的银色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缓缓掀开。
那是一双怎样美丽的眼眸啊!瞳孔并非爬行类的竖瞳,而是如同最纯净的月光石雕琢而成,呈现出一种深邃而神秘的银蓝色,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星海。此刻,这双足以让任何生灵沉醉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极淡的困惑与兴味。
她微微侧头,银色的发丝如瀑滑落,月光石般的眼眸穿透了塔身的阻隔,遥遥望向学院最偏僻的角落——那片靠近后山的杂役区。
“嗯?”一声慵懒而带着金属质感的鼻音在空旷的月光塔顶层轻轻回荡。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空间,落在那间不起眼的、门窗紧闭的破旧石屋上。
那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独特的药气,正是从那里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有趣……”伊瑟拉的红唇勾起一抹若有若无、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她伸出纤长如玉、指尖却带着锋利银色指甲的手,随意地从身边的宝石堆里捻起一颗火红的魔法晶核,如同把玩一颗寻常的石子。
高傲的银龙女王自然不会对一个凡人、尤其是一个住在杂役区的旁听生产生什么“兴趣”。但那缕奇异的、从未闻过的药气,却像一根无形的羽毛,轻轻搔动了她漫长生命里难得泛起的一丝好奇心。
尤其是……那药气中蕴含的微弱却精纯的草木精华和星辰之力,让她体内流淌的、天生亲近自然与星辰的银龙血脉,本能地感到一丝……舒适?
伊瑟拉重新阖上眼眸,仿佛再次陷入沉睡。但那无意识轻轻摆动的龙尾尖,却暴露了她并未完全平静的心绪。
一缕强大到不可思议、却又收敛得如同虚无的龙类神念,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月光塔,如同最隐秘的月光,悄然覆盖了那间偏僻的杂役小屋,将其纳入最隐晦的“注视”之下。
…………
杂役小屋中。
林玄对外界那无声无息降临的恐怖注视毫无所觉。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眼前的丹炉之中。意念之火已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他本就残破的元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额头的汗水早已浸湿了鬓角,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铜炉内,各种药草精华在微弱的意念之火催动下,艰难地融合着。没有丹诀辅助,没有灵气滋养,全凭他仙尊级的丹道造诣和对元神之力入微的操控强行维系。炉盖缝隙间逸散出的氤氲之气越来越淡,炉内隐隐有微弱的、如同米粒般大小的淡青色光点在沉浮。
这根本算不上真正的丹药,顶多是一团勉强凝聚了微末草木精华和星辰之力的药渣精华!
但此刻,对林玄而言,这已是救命稻草!
他眼中精光一闪,双手猛地一收!
噗!
意念之火瞬间熄灭。林玄身体一晃,一口逆血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下,只在嘴角留下一丝淡淡的血痕。他顾不得元神传来的阵阵虚弱和身体的剧痛,迅速打开滚烫的炉盖。
一股更加浓郁、却又带着一丝焦糊味的奇异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房间。炉底,静静躺着几粒比芝麻大不了多少、形状不规则、色泽暗淡的青灰色小颗粒,表面还沾着些许黑色的药渣。
固元散(劣)!
林玄没有丝毫犹豫,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粒,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
药粒入口即化,一股微弱的、带着草木清新和淡淡苦涩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散入四肢百骸。暖流所过之处,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迎来了第一场细雨。胸口的剧痛似乎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体内枯竭的气血也仿佛注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活力。
效果微乎其微,甚至不及他全盛时期炼制的丹药万分之一!但此刻,这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暖流,却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曙光,照亮了他修复这具残躯的道路!
“第一步……成了。”林玄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疲惫的眼眸深处,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种。他小心翼翼地将炉底剩余的几粒药渣精华收起,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就在他准备收拾丹炉、调息恢复时,那扇紧闭的破旧木门,突然被一股大力从外面猛地推开!
砰!
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震落一片灰尘。
门口,站着几个穿着学院统一灰色学徒袍的年轻人。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眼神阴鸷,正是之前在伤兵营门口跟随格林·霍顿嘲讽林玄的那个法师学徒!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面色不善的跟班。
“哟!这不是我们卡洛斯领的‘英雄’废物吗?”阴鸷学徒目光如刀子般在狭小污秽的屋子里扫过,最后落在林玄身上,以及他面前那个还散发着余温和焦糊药味的破旧铜炉上,脸上露出夸张的嫌恶和嘲弄,“我说怎么一股怪味!原来是你这个废物在搞鬼!你在弄什么?熬制你祖传的东方垃圾药汤吗?”
他身后的跟班立刻哄笑起来:
“哈哈,杰米老大说得对!这味道,比下水道还难闻!”
“就是!一个连魔力都没有的废物,还想学炼金?笑死人了!”
“我看他是在用这破炉子煮老鼠吃吧?哈哈!”
名为杰米的学徒上前一步,一脚踢翻了林玄放在旁边的水桶,污水顿时流了一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盘坐在地、脸色苍白的林玄,嘴角勾起恶意的弧度:“听着,废物!格林少爷让我给你带句话:既然进了学院,就要守学院的规矩!别整天躲在这猪圈里弄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丢我们霍顿家的脸!”
他目光扫过那个破铜炉,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轻蔑混杂的神色,突然伸出手,一团拳头大小、极不稳定的橘红色火球在他掌心嗤嗤作响地凝聚起来,灼热的气息瞬间让小屋的温度升高。
“这种垃圾玩意儿,就别放在这里碍眼了!”杰米狞笑着,作势就要将火球砸向林玄面前的铜炉!
这火球虽小,也只是一个法师学徒的戏法,但蕴含的灼热魔力足以将那个破铜炉炸裂,甚至可能重伤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林玄!
林玄依旧盘坐在地,甚至没有抬头看杰米一眼。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被踢翻的水桶上,浑浊的污水正缓缓蔓延开来,倒映着杰米手中那团跃动火球的扭曲光影。
就在那橘红色的火球即将脱手而出的刹那——
林玄那只放在膝上、沾着些许药灰的右手食指,极其随意地,对着地面蔓延的污水,轻轻一弹。
嗤啦!
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轻响。
一道细如发丝、近乎透明的淡紫色电芒,如同从虚空乍现的灵蛇,瞬间没入那滩污浊的水迹之中!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滩污水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炸开!浑浊的水花夹杂着污泥,如同被赋予了狂暴的生命力,劈头盖脸地、精准无比地浇了杰米和他身后几个跟班满头满脸!
“啊——!”
“我的眼睛!”
“烫!烫死我了!”
惨叫声瞬间响起!杰米手中那团不稳定的火球被当头浇下的污水和污泥一激,噗地一声直接熄灭,只留下一缕刺鼻的白烟。更可怕的是,那污水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微弱却极其霸道的麻痹之力!杰米只觉得浑身一麻,如同被无数细针狠狠刺中,凝聚魔力的精神瞬间溃散,身体不受控制地一个踉跄,“噗通”一声,狼狈不堪地摔倒在门口自己制造的污水污泥里!他身后的跟班也未能幸免,一个个成了滚地泥葫芦,惨叫连连。
小屋门口一片狼藉,恶臭弥漫。
林玄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口几个在污泥里挣扎、如同落汤鸡般狼狈不堪的身影。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胸口因为刚才强行催动那一道微弱的“雷炁”而传来阵阵闷痛。
他微微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门口的哀嚎和咒骂:
“抱歉,火候……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