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月高悬于紫禁城的天际,清辉洒在咸福宫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冷冽而孤寂的光。贵妃独自凭栏而立,身上披着厚重的貂裘,却仍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
近来不知为何,她总是心悸难耐,夜里常常被噩梦惊醒,梦中尽是些青面獠牙的鬼魅与跌落深渊的惊惧。
白日里也总感体虚阴弱,即便御膳房日日送来滋补的汤药,太医院院首章弥也频频前来诊治,身子却依旧不见好转,反倒添了几分倦怠与惶惑。
“主儿,夜深露重,您怎么还不歇息?”茉心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参茶,又转身仔细检查了一遍殿外的木窗,将未关严的缝隙一一扣紧,生怕寒风灌入,让主子受了凉。
贵妃接过参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
她望着天边那轮孤月,喃喃自语道:“皇上最近常让章弥为本宫医治,汤药也服了不少,可本宫的身子怎么就不见好呢?难道真是本宫福薄,承受不起皇上如此厚重的恩典?”
茉心连忙走到她身边,柔声安慰道:“主儿说什么胡话呢!奴婢自王府时便伺候您,您的福气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当年在王府,您便是皇上最宠爱的侧福晋,如今入宫封为贵妃,协理六宫,何等风光?”
“章太医用药向来谨慎,您这是陈年旧疾,自然不能一蹴而就,需得慢慢调理。主儿莫要多想,还是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才是,明日便是合宫欢宴,您还得在皇上面前展露风采呢。”
贵妃轻轻叹了口气,将参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眉宇间拢起一抹忧虑:“昨日听宫人说,永和宫的玫嫔已然不让那两个宫女负责寝殿事宜了。”
“你说,会不会是玫嫔察觉到了什么?毕竟那两人从前在咸福宫伺候过,若是被她顺藤摸瓜查到咱们头上,可就麻烦了。”
茉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心中也咯噔一下。
她向来聪慧,自然明白其中的关窍。
那两个宫女是她特意安排到永和宫的,本想借着熏香暗害玫嫔,让她无法在合宫欢宴上争宠,却没想到玫嫔竟如此警觉。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劝慰道:“主儿不用担心。即便玫嫔发现了些许端倪,她也没有确凿的证据直指咱们。没有证据,顶多就是在皇上面前抱怨几句,惹皇上一时不快,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您如今深得皇上信任,协理六宫,她一个小小的嫔位,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贵妃听着她的话,心中的疑虑虽未完全消散,但也不愿再徒增烦恼,只能暂且压下此事,走一步看一步。
她转身往殿内走去,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满是难以言说的孤寂与不安。
谁也不知,贵妃的阿玛高斌虽因治理黄河有功,已然成为朝中重臣,权倾一方,却也让皇上弘历心生忌惮。
高斌如今位极人臣,若是贵妃在后宫再得势,外戚势力过于庞大,势必会影响到弘历在前朝后宫的绝对权威。
这一点,弘历心中早已自有盘算。
年关已至,紫禁城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一派喜气洋洋。
各宫早已将合宫欢宴的事宜预备齐全,只待吉日到来。
往年弘历都会邀后宫众人齐聚乾清宫,共贺新年,今年也不例外。
欢宴当日,乾清宫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殿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圆桌,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琼浆玉液,香气四溢。
太后端坐于上首,弘历陪在一旁,皇后率领众妃嫔按位份依次落座,个个衣着光鲜,珠翠环绕,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宴会伊始,皇后率先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杯,语气恭敬而有礼:“臣妾率六宫妃嫔,首敬太后、皇上。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皇上龙体康健、宏图大展、享万世之福。”
其余妃嫔纷纷起身,齐齐举杯,异口同声道:“臣妾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皇上龙体康健、宏图大展、享万世之福。”
弘历满面春光,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笑道:“今日是家宴,无需多礼,你们都不必拘束,尽兴便好。”
众人齐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随即依次落座,殿内的气氛愈发热烈起来。
太后目光扫过众妃嫔,落在玫嫔身上,温和地问道:“听闻玫嫔近日染了疾,如今医治得如何了?身子可大安了?”
玫嫔心中一凛,知晓太后这是在试探自己,连忙起身回话,语气恭敬:“回太后娘娘,臣妾只是前些时日略感风寒,并无大碍,如今已然痊愈,多谢太后娘娘挂怀。”
太后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几分告诫:“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该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身为皇上的妃嫔,若是这般孱弱,日后又如何能好好伺候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
玫嫔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脸上露出几分窘迫。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殿内的短暂沉默:“皇祖母,额娘身子孱弱,儿臣实在担心。儿臣今日想求皇阿玛和皇祖母一个恩典,望皇阿玛和皇祖母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