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番外【下】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嫽音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的接触，早出晚归。钟离依旧会在她晚归时亮着一盏灯，桌上温着宵夜，但他不再多言，只是在她经过时，投来深沉的目光。

那目光里，不再是纯粹的平静，多了些难以解读的复杂。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学习。

周五晚上，嫽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发现客厅空无一人，茶几上放着一个扁平的木盒。她迟疑了一下，打开。

里面不是想象中价值连城的珠宝，而是一本手工装订的画册。封面是素雅的锦缎，上面用毛笔工整地写着两个字：《嫽音》。

她的心猛地一跳。

翻开第一页，是一张略显稚嫩的铅笔素描，画的是她窝在沙发里睡着的样子，旁边有一行小字：“某年某月某日，雨。她于家中安睡，神态恬静，令吾心亦觉安宁。”

第二页，是她生气时鼓着腮帮子的速写，备注：“因工作烦忧，怒甚。不解其缘由，然观之，亦觉生动。”

第三页，是她笑着在厨房手忙脚乱做点心的场景，水墨渲染，颜色温暖：“尝试新物，失败数次，终成。欣喜若狂，邀吾共尝。味……尚可。其笑颜更佳。”

一页一页，翻过去。全是她。各种各样的她，开心的，生气的，发呆的，忙碌的。时间跨度从他们相识至今。他用他的方式，巨细无遗地记录着她的存在。笔触从最初的客观冷静，到后来，渐渐多了些难以言传的细节捕捉——她笑起来眼角的弧度，阳光下发丝的光泽，甚至她专属的、那种充满生命力的气息，都透过笔墨一点点渗透出来。

最后一页，是几天前，她哭着质问他的那个雨夜。画上的她泪眼婆娑，充满哀伤。旁边的字迹略显潦草，墨迹甚至有些晕开，仿佛作画之人心绪不宁：

“见她泪落，吾心……滞涩。恍若磐石崩裂，其声惶然。未知此感为何，只知……不愿见之。”

画册下面，压着一封信，依旧是古朴的信纸和毛笔字：

“嫽音亲启：

近日思虑良多。汝之言，如暮鼓晨钟，惊破迷障。

吾生存世久远，惯看秋月春风，确已难如少年人般炽烈奔放。守护与责任，已成本能，亦曾以为此即为‘意’之全部。

然，翻阅这些时日所绘之像，方渐次明了。见汝欢欣，吾心虽未狂喜，却如沐暖阳，久而不愿离；见汝泪垂，吾心虽未剧痛，却如置冰泉，坐立难安，只愿其止。

此非契约，非责任，乃情不自禁之所向。

昔日或未能体察表述，令汝不安，是吾之过。

吾之于情爱，或许始终学不会全然如凡人般热烈忘形，但于此刻，吾可确言：钟离之心，并非顽石。

汝音缭绕，已入我心。点滴印记，俱镌刻于魂。若欲将此心迹示汝，未知此‘不同’，可能稍慰汝怀？

盼复。

钟离 字”

嫽音的眼泪再次决堤，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冰冷，而是滚烫的、复杂的洪流。她终于看懂了他那沉默笨拙的“在意”之下，原来也在缓慢地、努力地滋生着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感情。他用他的方式，在观察、记录、学习、感受着她。他的爱，深沉如海，表面平静，内里却已因她而起了波澜。

她抱着画册和信，哭了又笑。

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看见钟离站在不远处，神情间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金色眸子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以及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他刚开口，嫽音却放下东西，快步走过去，伸出手，轻轻地、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进他带着淡淡茶香的胸膛。

钟离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而紧密地拥抱他。片刻后，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缓缓地、有些迟疑地回抱住了她，最终坚定地收拢。

他的拥抱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却无比真实，带着刚刚学会的、试图给予温暖的力度。

“我收到了。”嫽音的声音闷在他怀里，带着鼻音，“你的‘不同’。”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却带着笑意：“笨死了。学得那么慢。”

钟离低头看着她，眼底的紧张化开，化作一种极为柔软的、近乎叹息的神情。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动作依旧有些生涩，却充满了珍视。

“嗯，”他承认，“尚需……勤学苦练。”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散开，露出一弯清亮的月牙，柔和的光辉洒进室内，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交融在一起，温暖而静谧。

爱有千般形态，他的爱，来得缓慢而沉默，却一旦确认，便重若千钧，亘古不移。

——————

作者碎碎念：

为了捣鼓那个古文，硬是想了一下午。

对于钟离的感情，这篇我是越写越觉得我写的一般

所以昨天晚上我就重想了一个，在老福特上更了一些。有兴趣的可以去搜搜看，用户名没变。

以后看更完了那个，有时间我就也搬过来。

最后,食用愉快~